“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你。”
沈静姝朝他露出个真心实意的笑,语气平和,如面对友人般:“去年我们能坐下来,有商有量的结婚,那现在……好聚好散吧。”
她相信,凭借着他的家世地位和相貌,就算是二婚,也能找到许多优质的对象——或是夏怡那样的富家千金,又或是年轻貌美、性情温顺、愿意在家相夫教子的女生。
好聚好散?
陆时晏眉宇间一片沉郁,手指紧攥着,凝视她:“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
沈静姝蹙眉:“都是成年人,保持些体面……”
陆时晏冷道:“所以你已经决定了?”
沈静姝眼神略显飘忽,两秒钟后,她低下头:“是。”
长痛不如短痛。
继续纠缠下去,无非两种结果——
她妥协,放弃事业与梦想,生儿育女,当好陆太太。
她不妥协,在陆家人的横眉冷对、各种嫌弃下,积压怨气,闹的双方都不愉快,家宅不宁。
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
倒不如趁着现在,心中对他、对这段婚姻还怀着感激与欢喜时,将美好定格在此刻。
在她答出那个“是”字之后,客厅里陷入深深的静谧。
沈静姝没抬头,盯着自己浅白色的鞋面,脑子一会儿放空,一会儿又数着自己的心跳。
一分一秒过去,在她终于有些焦灼不安时,沙发上的男人忽然站起身来。
沈静姝下意识看他。
他也在看她,四目相对,她莫名觉得心虚,连忙躲开他的视线。
陆时晏抿唇,抬步,朝着门口走去。
沈静姝微怔,一句“你去哪”险些脱口而出,又在看到男人修长的背影时,卡在嘴边。
都提出离婚了,何必再问。
难道叫住他,让他晚上再继续在一张床上睡吗。
稍失血色的唇瓣蠕动两下,终究没有开口挽留。
房间大门“啪嗒”一声关上,沈静姝望着那空荡荡的灰暗门前,心想,这大概是他的回答,默认同意。
他是纵横商场的生意人,远比她更理智。
也不知道在客厅里静坐了多久,随身挎包里的手机发出两下震动。
沈静姝的眼珠微动,回过神来。
从包中摸出手机,是郁璐发来的消息。
心里莫名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不禁自嘲,自己在期待什么,难道以为是他发来的消息?
现在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手机微亮起的屏幕上,郁璐道:
「怎么样,和你家陆总的古镇之行如何呀?」
「那家泥人捏出来效果咋样,发张照片来康康?好看的话,我也要一个!」
沈静姝盯着这消息,恍然意识到一件事——
坐船时,陆时晏急急忙忙拉着她下来,那三个泥人落在了船上!
她心底蓦得一紧,拿着手机就要起身,可刚起身,却又顿住,随后缓缓坐下。
现在快9点,游船中心早已下班,而且古镇里有那么多船,一个一个找过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看来她和这三个泥人,真的没什么缘分。
上一回没等捏好,奶奶就出了事。这一回总算拿到手了,还没带回家,就落在了外面。
郁璐那边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怎么不回消息,难道这个点,你和你老公就开始过夜生活啦?坏笑/」
沈静姝垂眸,手指轻敲屏幕。
本来想跟郁璐说提离婚的事,但想到郁璐马上要上综艺,且她这边的事还没彻底办妥,删删减减,最后还是没说。
静女其姝:「可能下午吹空调吹感冒了,现在头有点疼,璐璐,我这边先休息了。」
一只小鹿:「啊?感冒严重吗,严重的话叫个感冒药的外卖。」
静女其姝:「不严重,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一只小鹿:「那你赶紧休息吧,晚安宝贝。花花/月亮/」
对话结束,沈静姝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她转脸看了眼窗外,黑漆漆一片。
他会去哪里呢?
去酒店前台另外开一间房?还是,去古镇附近的酒吧一个人静静?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他,沈静姝轻晃了下脑袋。
他那么大个人,人高马大,有钱有手机,难道还会走丢不成?
在卧室拿了换洗衣物和睡裙,她走进浴室里洗漱。
一直到凌晨,陆时晏都没回来。
临睡前,沈静姝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我先休息了。」
等了会儿,没回应。
她放下手机,关灯睡觉。
一开始并没立刻睡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很多事,大都是与陆时晏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后来夜深了,实在抵不过身体本能的疲惫,沉重的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
意识混沌间,她好像听到很轻很轻的“咔哒”一声。
套房客厅里,没开灯,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一点火光。
玻璃窗敞开,夜风从高楼灌进来,发出呼呼啸声。
陆时晏坐在沙发上,两根骨节分明的长指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烟头亮起小小的红光。
她要和他离婚。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凉月光,他静静盯着茶几上那三个小泥人。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泥人,和那穿着白色裙子拿着包的q版的小女孩,并排摆放在一起,那样完美,那样般配。
就像他们婚礼上,奶奶将她的手,郑重地交到他的手中,目光慈爱又包含期许:“阿晏,以后小姝就拜托你照顾了。”
他握紧她的手,与奶奶说了一声“您放心”。
白纱下她脸颊泛着微红,没说话。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不知不觉,一盒烟就空了大半…..
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生意场上偶尔抽两根,或是累极了,抽根烟解解乏。
在和沈静姝认识后,他就戒了。
他喜欢和她亲近,拥抱、接吻、欢.好,频繁且不知乏味,不能让二手烟影响她的健康。
可现在,她要和他分开。
指尖抖了一下,滚烫的烟灰落下,落在黑色皮鞋上。
陆时晏眉心轻折,弯腰将烟灰掸尽,反手将那根燃了一半的烟摁灭在透明烟灰缸里。
他看了眼那两个并肩摆放的泥人,黑眸暗色涌动。
良久,他从沙发起身,径直朝卧室走去。
沉夜未熹,卧室里一片宁静,空气中是淡淡柠檬清香混杂着沐浴后的清甜馨香。
床垫一侧往下陷入一块,沈静姝的眼皮微动。
心头有事,睡眠就浅。
身侧是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睡意朦胧的想,他竟然回来了。
她还以为要到明天上午,两人才会再次见面。又或者,他直接开车回沪城,让律师来和她联系。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不过他既然愿意回来再见她,或许……已经想通了吧。
怔忪间,一双结实的手臂忽然从身后拥了上来。
一阵薄荷烟草味混着檀香的热气兜头将她笼罩,男人低着头,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耳后,嗓音喑哑:“沈静姝,不离行不行?”
本就所剩无几的睡意,顿时荡然无存。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两条手臂将她抱得很紧,紧到她靠在他胸膛的背,仿佛都能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
咚咚咚,咚咚咚。
一时间,她分不清是他的心跳,还是她的。
短暂沉默后,沈静姝回过神,她试图翻身,与他面对面交流。
但男人揽住她的手臂不肯放松,她只好放弃,眼皮半阖,嗓音因刚苏醒还有些柔柔的哑:“我以为你能想明白的……”
“想明白?”
男人的头更低了些,薄唇贴着她脖后薄薄的皮肤,咬牙切齿的语气,仿佛随时将她的脖子咬断似的,“我想不明白。”
沈静姝:“……”
还不等她开口,身后又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你列举了那么多条不合适的理由,工作、经济、生活,为什么没提到感情?”
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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