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静姝?”
“嗯?”沈静姝回过神来。
“走神想什么呢,想老公啦?”闻颖弯眸调侃:“再上两天班就放假了,到时候你们小俩口能天天腻在一起了。”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什么,看向沈静姝:“我记得你年二九还要去番茄台的春晚演出是吧?”
沈静姝嗯了声:“和浙昆的贺杭二搭。”
闻颖道:“贺杭啊,俊男美女组合,不错不错,到时候我准点守在电视前看。”
沈静姝笑:“好。”
………
大年二十八的晚上,陆时晏出差回来,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差。
当晚临睡前,他跟沈静姝说起明天搬去锦园住的事。
这是陆家的规矩,每年二九、三十、大年初一,再忙都要回来过年,一家人团聚,住上三天。
听到要搬去锦园,黑暗阒静的夜色里,沈静姝不自觉轻蹙起眉头。
她内心是想孝敬陆老爷子,和陆时晏多陪陪他的,但一想到搬去锦园,就要和大房一家、以及并不熟络的公婆同住一个屋檐下,便有种无所适从涌遍全身。
耳边仿佛又想起闻颖吐槽她家婆婆的声音:“最烦过年回乡下了,老太太看你干什么都不顺眼,起得晚了背后要说你懒,化个妆就嘟哝你好摆爱俏不安分,我跟我老公结婚都五年了,她明知道我不吃辣,顿顿饭菜必有辣椒……结婚前说什么把儿媳妇当亲女儿疼,都是骗人的鬼话,谁信谁就是傻子!”
沈静姝虽然和婆婆叶咏君接触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每想到中秋那天晚上婆婆打来的电话,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叫她心虚,愧疚,又窘迫不安。
纵然如此,锦园还是得去的。
她既然和陆时晏结了婚,总得要和他的家人相处的,这是避免不了的事。
“明晚有演出,上午就得去现场排练……”
她侧身窝在男人的怀中,阖着眼,低声道:“不然我明早收拾好东西,你帮我带过去,等我演出结束,直接回锦园。”
“可以。”
陆时晏低低道:“明晚我去接你。”
沈静姝眼皮轻动,忙不迭道:“不用了,司机接送就行,你就好好在家陪爷爷和爸妈……”
她怕陆时晏大晚上专程来接她,陆家人又有微词,觉得她太娇气,大冬天的,非得要丈夫亲自去接。
房间内沉默下来,两人都没说话。
好半晌,陆时晏抚了下她的背,语调不冷不淡:“睡吧,明天再说。”
女孩子好像十个有九个气血不足,沈静姝也不例外,冬天就容易手脚冰凉,睡半天被窝也暖和不了。
可现在被窝里有个男人,简直比电热毯还有用,靠在他温热的怀抱里,没一会儿,她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睁眼醒来,就是忙碌的一天。
吃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住三天要用的洗漱用品和衣物,沈静姝便坐车前往电视台,开启新一天的工作。
陆时晏直至午饭后,才拎着个小行李箱,前往锦园。
春节,是锦园最热闹的时候。
陆维震和叶咏君夫妻俩也回来住,刚到三楼房间打开行李箱,门外便有佣人禀告:“先生,太太,二少爷也回来了。”
“知道了。”陆维震淡淡应了声。
眼角余光瞥见妻子整理衣物的动作停住,他示意佣人先下去,又走到叶咏君跟前:“趁着过年这几天,你和阿晏好好聊聊,亲母子何必搞得这么僵?”
叶咏君嘴角微凝:“他哪有把我当母亲?便是陌生人都不如。”
陆维震抿唇不语。
叶咏君带着几分怨气,挂衣服的动作也大了些,像是泄愤似的,闷闷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为了我把他送出国,没叫他赶上你妈的葬礼这件事,跟我冷了这么些年!他怎么不想想,出国读书是多好的机会,多少人想出去,家里都没那个条件!我们累死累活赚钱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他有出息,过上好日子!他倒好,半点不懂感恩!”
“我知道你是为了阿晏,为了这个家,可你也得考虑他的想法,当年阿晏明说了不想去…….”
“他那个时候还是个初中生,知道什么?留在国内读书有什么出息,哼,像大哥家那两个,在国内浑浑噩噩,本科都考不上,还不是我们拿钱丢到澳洲镀金回来?”
妻子性格强势,陆维震也不与她争辩,只道:“过去的事再说也没意义,就说现在,你若还想跟阿晏维系些母子亲情,就趁这几天都在,多聊一聊。”
“我倒是想聊,可他不配合,说不到两句就走,我有什么办法?”
“你和阿晏说不了,找个中间人嘛,静姝性格温柔,你跟静姝关系搞好点,完了她回去吹吹枕头风,阿晏会听的。”
叶咏君拧起眉头:“我是他亲妈,还要靠个外人来帮我说好话?”
“什么外人不外人,她是我们儿媳妇,是一家人。”陆维震纠正着,“你啊,就是太忙,忙到不愿意拿时间去了解孩子们。要不然,m国市场那边你别管了,回来歇段时间…..”
“那可不行,m国那边我怎么能不管。”叶咏君毫不犹豫拒绝。
陆维震不置可否。
m国市场这几年趋于稳定,完全可以放人过去管理,但妻子爱权,闲不住,不舍得退。
忽然,门外传来两下敲门声。
陆维震回过神,偏头应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一身黑色单排扣羊绒大衣的陆时晏站在门边,笔挺身形如孤松,英俊的脸上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
“爸,妈。”
他出声喊道,语调也如神情一般,不冷不热。
陆维震微怔,没想到儿子这就来了,那他和妻子刚才说的话,他听到多少?
“回来了啊。”陆维震露出个笑容,又往他身后看了看,“静姝呢?”
陆时晏:“她今晚有演出,去电视台彩排,晚上再回来。”
“今天都二十九了,她还忙着呢?”陆维震有些诧异:“工作重要,身体也重要,你得跟她说,劳逸结合。”
“嗯,知道。”
陆时晏看了眼屋内那侧着的身影,刚准备离开,就听叶咏君出了声:“她倒是比我们都忙。”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空气中的气氛凝固。
陆时晏没接茬,陆维震打圆场:“年轻人忙工作是好事,咱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没日没夜地忙嘛。”
触及丈夫的眼色,叶咏君垂了垂眼,不再出声。
陆维震对陆时晏道:“你先回房休息吧。”
陆时晏转过身,直接走了。
身后门关上,隐隐约约能听到陆维震埋怨叶咏君:“你非得说些叫阿晏不高兴的?”
叶咏君回怼:“你不看看他是什么态度,板着一张脸叫爸妈,跟我欠他八百万似的。”
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纵然没开灯,依旧精致华贵,但仔细看,便是隔三差五去打扫,仍旧蒙上了一层灰尘。
这个家,真陌生。
夜幕降临时,陆家人齐聚在饭桌吃饭。
大房察觉到陆时晏和叶咏君微妙的僵持,也不敢多说话,只一个劲儿劝着多夹菜。
吃过饭,陆老爷子坐去沙发看电视,特地叫陆时晏调了沈静姝演出的频道。
其余人也都坐在沙发上,兄弟妯娌间聊着家常,陆子瑜和陆子璋捧着手机在旁边玩,陆时晏坐在陆老爷子身旁,看电视,守节目。
见屏幕上那些唇红齿白的流量小生蹦蹦跳跳唱着歌,陆老爷子直皱眉:“现在的年轻男孩子,一个个涂脂抹粉,搞得比小姑娘还要俏……”
陆子瑜在旁笑着接腔:“爷爷,这些可都是当红男爱豆。”
陆老爷子撇撇嘴,不以为然:“啥爱豆不爱豆,要是子璋和阿晏敢搞成这样,我拿拐杖敲断你们的腿。”
说话间,唱歌节目结束,主持人上台念串词,引出下个节目《戏曲荟萃》。
这节目请了京剧、越剧、昆剧、豫剧等多位演员,来了个戏曲大串烧,沈静姝和贺杭演出其中昆曲部分。
电视里戏腔一响起,沙发上围着的众人也都暂停手边的事,不约而同看向电视大屏幕。
只见经典越剧《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唱完后,一阵仙气飘飘的干冰转场,装扮清丽的沈静姝从舞台右侧走出,而手执柳条的贺杭从左侧走出,两人在正中间汇合,情意绵绵唱了起来。
“这个唱小生的挺眼熟的。”陆子瑜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起来,“对了,中秋那回二嫂去港澳台出差,好像就是跟这个贺杭唱来着,他们俩大晚上的对戏,还上澳城报纸了呢。”
贺珍剥着砂糖橘,面露惊讶:“上报纸了?”
“嗯呐,我有朋友在澳城玩,我顺便问起她昆剧团演出的事,她就说昆剧演出上报纸了。还跟我吐槽,现在唱戏的也搞娱乐圈那套,闹什么乱七八糟的绯闻。”
陆子瑜眉飞色舞道:“别说,这小生扮相可真俊,卸了妆估计也是个大帅哥。二哥,二嫂和帅哥搭戏演cp,你不担心吗?”
这话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
陆时晏却不是愿意开玩笑的人,淡淡乜她一眼:“照你这意思,娱乐圈的演员谈了恋爱结了婚,都不用演感情戏,直接退圈息影得了。”
陆子瑜一噎,小声嘟囔道:“因戏生情的可不少。”
“啊呀,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二哥长得可比这小生英俊多了,咱们陆家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明眼人都知道选哪个好呢,你二嫂又不糊涂。”贺珍拍了下陆子瑜的肩膀,余光偷偷打量着叶咏君的脸色。
叶咏君面无波澜,正一错不错盯着电视屏幕,仿佛压根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短暂的昆曲选段唱完,陆老爷子问陆时晏:“静姝唱完了,就该回来了吧?”
陆时晏:“嗯,车已经在电视台等着了。”
“那就好。”陆老爷子点头:“她也辛苦了,你打个电话问问她肚子饿不饿,叫厨房准备些吃的,外头冷,回来也能吃口热乎的。”
陆时晏拿起手机,到外头打电话。
见二孙子走开了,陆老爷子看了眼其他人,语重心长道:“大过年的,难得聚在一块儿,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别闹些不愉快,都知道了吗?”
一家人纷纷应着是。
电视节目也无聊,陆老爷子没看多久,就回房间休息。
贺珍组了个牌局,大房和二房两口子,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很快,哗啦啦的搓麻将声音响起。
将近10点,门外才传来车子驶入声。
佣人先进门禀报:“二少夫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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