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慕容兄妹俩跟顾景尘告辞,上了马车。
也不知是不是颜婧儿的错觉,总觉得慕容贞和顾景尘站在一处有些奇怪。
适才慕容贞说话时面容平静,但仔细看,会发现眸子里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羞,似恋,又似有些话说不出口的隐忍。
不过那种似羞似恋的东西,她以前也在敏阳郡主眼中见过,只不过慕容贞格外矜持些,不大明显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顾景尘这人太招桃花。
如此想,颜婧儿就有点气,她绕出璧影,站在那等顾景尘进门。
顾景尘进来后看见她在这,也没觉得诧异,似乎早就发现她躲在这里。
他脚步停下。
“刚刚送走褚琬她们,”颜婧儿解释道:“瞧见大人在这,就……”
顾景尘颔首,问她:“生辰过得可还高兴?”
颜婧儿点头,因喝了点果酒脸颊红扑扑的,她道:“挺好,我还带她们去骑马了,大人送来的果子酒也好喝,褚琬的妹妹都喝醉了。”
顾景尘莞尔,说道:“果子酒虽淡,但也是经过发酵而制成,不宜多喝。”
颜婧儿心下羞赧,她确实多喝了些,这会儿都还有点晕乎呢。
她抬眼,很想问适才的人是谁,张嘴半晌最后也没好意思问出口,便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嗯。”
颜婧儿往回走,有些懊恼自己喝得多,以至于意识都不大清晰。所幸等下没什么事,便打算回洗秋院歇一觉。
经过甬道时,有两个婢女捧着东西从旁走过。不经意间,颜婧儿听见两人小声说了句“大人会不会娶慕容姑娘?”
颜婧儿顿住,脑袋里霎时一片空白,有那么个瞬间耳边还嗡嗡地响。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站在花圃边装作赏花的样子,侧耳细听。
“这不清楚,慕容姑娘都等了这么些年,大人也没成亲。这下慕容姑娘回京了,兴许两人有机会呢。”
“是啊,慕容姑娘才情好,长得也好看,配我们大人最合适不过。”
“外头都说慕容姑娘跟我们大人郎才女貌呢,就不知大人是怎么想的。”
“也是,大人冷清了这么多年……”
两人渐渐远去,声音也越来越小听不见了。
颜婧儿愣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魂不守舍地回洗秋院。
婢女香蓉见了她这模样,狐疑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颜婧儿摇头,吩咐打水进来,她要洗漱。
洗漱过后,又将丫鬟们都挥退出去,自己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盯着床帐发呆。
兴许是听岔了吧,她想。
可之前在大门口看到的那一幕,慕容贞奇怪的情愫又不会作假。
想着想着,她鼻子一酸。
顾景尘到底是怎么想的?
慕容贞那样好,所有人都觉得两人登对,兴许他也这么认为吧?
可是,
那她怎么办?
她跟他还有婚约在呢。
他若是娶了慕容贞,那她怎么办?
颜婧儿倏地爬起来,这会儿她也彻底没了睡意。她跑到柜子前换了身衣裳,不知为何,动作有些慌乱,衣带系了许久才系好。
香蓉在耳房打盹,听见开门声,探头去瞧,问道:“姑娘要去哪?”
颜婧儿没回她,出了洗秋院一路上都在想,她得去问问他,问他跟慕容贞是何关系,是不是想娶慕容贞。
香蓉这时追上来,在一旁担忧地问:“姑娘到底怎么了,为何不歇觉了?”
“我突然想起件事想找大人问问,”颜婧儿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你先回去吧,不用跟着。”
“姑娘真没事?”
“嗯。”
到了百辉堂,小厮说顾景尘正在跟属官议事,让她坐着等会儿。
可颜婧儿心里有事她坐不住,就站在廊下盯着书房的门看。
愣愣的,心也空空的。
还有些莫名的恐慌。
万一他承认喜欢慕容贞,且想娶慕容贞,那该如何是好?
她好像,真的没有一点点办法。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后,她突然就不想问他了。
颜婧儿迟疑地往回走,走出照厅时,小厮追上来,说顾景尘已经议完事,喊她进去。
颜婧儿抿了抿唇,只好跟着小厮进去。
顾景尘坐在书桌前,手上还在忙着写什么,头也未抬地问道:“过来有何事?”
“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说。
这时,顾景尘抬眼,目光笔直地审视她,开口道:“在我面前,你不必顾虑,只管说就是。”
因他这句话,颜婧儿心里定了些,但也还是不知如何将那件事问出口。
忽然,她灵光一闪,说道:“我今天看见慕容学官了。”
顾景尘静静目视她。
“我就突然想起一事,所以睡不着。”
“什么事?”
“慕容学官前日留了功课给我们,要练习《落雁平沙》,”颜婧儿磕磕绊绊地说:“但此曲太难,我今日又耽搁了许多功夫,怕明日没法……”
“所以…”顾景尘问道:“过来向我请教古琴?”
颜婧儿点头。
《落雁平沙》确实是慕容贞留给学子们的功课,只不过,颜婧儿早已对此曲熟悉,自是不必再练习的。
今日这般提起来,只是想试探顾景尘的态度。
“此曲…”顾景尘默了片刻,缓缓道:“取清秋寥落之意,鸿雁飞鸣之景,喻逸士之心胸,表达鸿鹄之志高远。”
颜婧儿再次点头。
“你可置身想象一番,练琴时事半功倍。”
“大人,”颜婧儿小声道:“可我想象不够,大人能不能弹一遍作示范?”
顾景尘静静看她,也没说话,目光平静却透着点犀利。
颜婧儿紧张得心跳加快,却又害怕被顾景尘发觉,便努力放轻呼吸。时间久了,脸颊边憋得红彤彤的。
良久,他才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这一刻,颜婧儿心里像突然断了根弦,说不清的失落。
她福了福身,走到门口时又被他喊住。
“大人还有何事?”颜婧儿转身。
顾景尘不急不缓地从抽屉里拿出个匣子,然后伸手递给她:“给你的生辰礼。”
颜婧儿鼻子发酸。
原本是很期盼的,但现在心里却没有一点欢喜。
她走上前接过来,然后又福了福身:“我先回去了。”
回到洗秋院,颜婧儿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是顾景尘送的生辰礼,细长精致的雕花红木匣子,里头不知放的什么东西。
她盯着发愣许久,而后才缓缓打开来。
是一根马鞭。
她此前骑马时无意中跟丫鬟说过想寻一条好用的马鞭,配得上照夜玉狮子的。也不知怎么就被他知晓了。
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稀奇,他想送生辰礼,也不必费心想,只需找丫鬟们问一问自己想要什么,就会得知。
颜婧儿手指抚摸马鞭,上好的牛皮材质,手柄是雕花嵌银如意纹,末端结了个红色顺滑的穗子。
片刻,她又把匣子盖上。
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大门口处,他跟慕容贞站在一起的身影。
还有甬道上那两个婢女说的话。
以及,谈到古琴,令他讳莫如深的东西。
这般患得患失的情绪困扰了她许久,直到休沐结束,直到去国子监读书。
本以为时间久了就会淡然,但却发现,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好像在意得快要生病了。
后来有一天,她迷迷糊糊地歇午觉起来,走在路上听见同窗们都在谈论,说京城来了个鸿儒廖老先生,许多人都携礼去拜访,皆想拜入他的门下做弟子。
只不过这位廖先生脾气古怪,收弟子也只收有眼缘的人。
可眼缘是个什么东西?
上一次让他有眼缘收入门下的还是大塑闻名的第一人臣顾丞相。可这般苛刻、挑剔的条件,也阻挡不了众人的热情。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鸿儒不仅泓涵演迤、才学渊博,更是得当今圣上的青睐和敬重。且又有顾丞相这个师兄坐于朝堂内阁,若是能拜入此人门下,就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仕途门槛了。
进了学堂,连褚琬也问她:“颜婧儿,你听说了吗,那位廖老先生来上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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