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尘淡笑,颔首道:“你说得对。”
“……”
说得对,那怎么就死不悔改呢!
结果顾景尘立即又开口道:“我下次会注意。”
“……”
颜婧儿觉得顾景尘这双眼睛实在犀利,别人心里想什么他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她抿了抿唇,也不好再说什么,起身过去将药碗拿过来,再收拾桌上的药盅,然后拿出门交给小厮清洗。
再回来坐在椅子上时,渐渐地发现有些不对劲。缓缓寻思着,适才那番对话的场景似乎有些怪异。
就好像似曾相识………
是了!
她以前在家的时候,就经常听爹爹这样说话,彼时娘亲气得头顶冒烟,爹爹也仍是不紧不慢地笑着道:“夫人,下次再也不会啦,下次一定注意。”
颜婧儿有些不自在,悄悄去看顾景尘,果真在他脸上看到些促狭笑意。
莫名的,她脸颊有些烫起来。
她憋闷了会儿,嘟哝道:“我也不是啰嗦,就是觉得大人这么个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任性,实在是……”
“什么?”顾景尘倏地掀眼,半晌,迟疑地问:“这么个…年纪?”
“难道不是么?”颜婧儿恶向胆边生,直言道:“大人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不听劝,非得要等生病了才老实,就跟个孩子似的。”
颜婧儿一口气说完,余光打探他的神情。
顾景尘沉默,坐在椅子上许久也没说话,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就在颜婧儿以为他许是认识到自己错误,正在忏悔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开口了。
“二十六。”
?
颜婧儿有点懵,不明白这没头没脑的话是何意。
“我今年二十六,但这是虚岁,认真说起来…”顾景尘纠正道:“实岁也才不过二十五。”
“……”
重点不是这个好嘛!
第43章
顾景尘的病养了约莫三日,他原本身子骨就好,恢复起来也极快,三日就已痊愈。
而且这人的办事效率极高,在这三日期间,就已将襄城这边的事处理得七七八八。
到第四日时,顾景尘吩咐收拾行李准备启程,说是往青州去一趟。
颜婧儿还记得顾景尘的老家就在青州,兴许这趟过去应该是顺道去探望。吃早饭时,又听香蓉提起之前路过躲雨的那位夫人就是青州秦家的主母。
于是,颜婧儿问顾景尘:“青州秦家很名气很大吗?”
顾景尘正在写回信,动作顿了下,抬眼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哦,”颜婧儿说:“此前在城外农院时,曾遇到过有位夫人自称是青州秦家主母,前来避雨。”
顾景尘敛下眉眼,片刻,他问:“她认得你?”
颜婧儿奇怪地看了眼顾景尘,他面容清淡,也看不出什么。不解地答道:“许是不认得的,雨一停,她们就走了。大人为何这么问?”
“随口问问。”顾景尘提笔,继续回信。
“处理些事…”片刻后,他又道:“就直接回京城。”
“嗯。”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一行人就出发离开襄城。青州在襄城北边,这一路回京也正好要经过青州,所以算是顺路。
到了襄城边境,一行人又开始沿水路而上。
颜婧儿还未坐过船,颇是新鲜,站在二楼栏杆上眺望岸边风景。
这艘船极大,也不知顾景尘何时准备的,又或许是地方官员为他准备的。他们行陆路时并没有这么多护卫,等上了船之后,发现护卫的官兵又多了一波。
所幸那些人都安排在一楼船舱,二楼是几间厢房,颜婧儿住的厢房照旧跟顾景尘的紧挨一起。
因此,这会儿,她赏景的时候,只要稍稍侧头,就能透过窗户看见顾景尘坐在屋子里处理庶务。
心情还颇是惬意。
但很快,她发现河中好像漂着个人。渐渐的,发现的人越来越多,下头也有人讨论。
“好像是个年轻男子。”
“可要捞起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来路不明,没大人准许,我们可不许多事。”
那河中的人越漂越近,颜婧儿走到船头仔细打量了眼。
这一打量,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
她大喊道:“快救他上来!”
其他人望过来,不知怎么回事。
“快!”颜婧儿着急喊道:“快下去救他!”
若是她没看错,那漂在河面上的人,就是段潇暮。
虽两年未见,可段潇暮那张漂亮俊美的脸,令她印象极其深刻。
这时,有人已经跳下河去捞人,顾景尘听见声音也立即走出来。
“发生了何事?”他来到她身旁。
颜婧儿指着河面上漂浮的人,说道:“那是我曾在国子监的同窗,兴许大人也认得的,信国公府段世子。”
闻言,顾景尘眸子半眯了会,抬眼看去。
那厢,有两个人已经游了过去,带着段潇暮往这边过来。
颜婧儿紧紧盯着,然后提起裙摆就往楼下跑。她心口扑通扑通跳,跑到一楼船前边甲板上,挤开人群,听见有人说了句“还活着。”
那颗高悬的心,才立即落下来。
她虽然跟段潇暮不算熟,但也不忍那样一个鲜活的少年就这么孤零零的没了。
这会儿,有人跪在地上按压他胸口,一下、两下……
颜婧儿也蹲在段潇暮旁边等待。
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往日那个吊儿郎当不可一世的少年,此刻居然苍白狼狈地躺在这里。
那人按压了会儿,腔腹中的水从口中吐了些出来,但人仍是没醒。
电光火石间,颜婧儿想起书上看过的,溺水之人急救法。形势紧急之下,她也顾及不得,说道:“我有法子。”
然后正要上前,手臂就被人拉住。
是顾景尘过来了,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子里含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一时间颜婧儿也没心思去想那是什么。
只听得他说道:“我来。”
段潇暮最终救回来了,但后来发现身上多处刀伤,尤其是腰和手臂,皆有一道长长的口子,流了许多血。
也不知在河里漂了多久,泡得伤口两边的肉都卷起来老高,用针线缝都难以缝上。
大夫说,能捡回这条命,实属他命大。
颜婧儿是站在一旁看着他缝线的,心惊肉跳,几度都忍不住别过眼去。
心情也极其复杂。
段潇暮这个人,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从国子监崇志堂结业典礼那日。
他站在辟雍殿高高的台阶下,吊儿郎当地等她,桃花眼笑得懒散又欠揍。
说道:“小师妹,我今日是来与你道别的。”
没想到,这一别两年再见,竟是这般情景。
颜婧儿轻声问顾景尘:“信国公就没派人护他吗?”
他是信国公府的世子,父亲是朝堂赫赫有名的信国公,姑母是宫中受宠的贤贵妃。
这世上,别人有的或没有的,他全部拥有。含着金钥匙出生,犹如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到底经历了什么,会命悬一线?
颜婧儿问出声后,一直没听见顾景尘回答,她愣愣地转过头去,却见顾景尘也在看着她。
他眸子幽深,见她看过来,就收回视线。
缓缓道:“信国公府关系复杂,此事恐怕不宜你知晓。”
“我知道的,”颜婧儿说:“我听褚琬说过,说如今的信国公夫人是继室,还说段世子性子桀骜,信国公总是扬言要削了他世子之位。”
“那他现在不是世子了吗?”颜婧儿问。
“还是。”顾景尘道。
过了会儿,他问:“你还要在这看着?”
颜婧儿抿了抿唇,见大夫将段潇暮的伤口缝好,又上了药,便点点头,跟着顾景尘出门。
她走了会儿,突然停下,喊了声“大人。”
顾景尘也停下,转头。
颜婧儿也不知道如今救了段潇暮会不会给顾景尘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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