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一位翩翩君子传道受业,上课都能精神几分。
这种雀跃的心情,因为多了一个云珏,又平白多了几分看戏不怕台高的心态。
早闻云珏追尹叙追得厉害,都被那样拒绝了,竟然还敢杵人跟前,换了自己可要羞死呢!
现在陇西与朝廷关系缓和了,她不会又想卷土重来了吧?
尹叙这样坚决的拒绝云珏,该不会是早就有什么意中人了吧?
怀着这样的心态,教舍里的气氛忽然就变得躁躁的。
然而,一堂课下来,两人相安无事,直到尹监丞都走没影儿了,云珏还在慢吞吞的洗毛笔。
与此同时,可把谢清芸忐忑坏了。
她在博士厅批改文章,半晌不能静心,最后直接坐立不安。
她自己就是国子监出来的,当年在课余时,也曾与人议论过云珏。
现在换了这群听过不少流言却不曾眼见为实的少女们,还不知要议论什么。
正焦虑着,上午的散学钟响了,尹叙怀抱教具从外面走了进来。
谢清芸看见,立马站了起来,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他身后飘。
云珏没有跟来。
谢清芸心里打鼓,看向尹叙:“教……完了?”
因为刚刚教了书学,尹叙手上难免沾了些墨渍,他用手帕沾水一点点的擦,声音很平:“教完了。”
谢清芸发誓,她可不是为了看热闹来打听,纯粹是为了日后和谐的教学生活。
她清清喉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又随意:“给云珏当老师的滋味怎么样?”
尹叙擦着手,直接道:“她很认真,教起来并不费劲。”
很、很认真?
谢清芸直接把疑惑给问了出来:“你说云珏?”
尹叙头都没抬:“那谢博士觉得,她该是如何?”
当然是走神偷吃和睡觉啊,她当初哪节课不是这样过的。
谢清芸脑子一转,笑笑:“看来,云师妹还是挺在意的。”
尹叙擦手的动作一顿,抬首看了她一眼。
谢清芸:“你是不知道她从前是什么模样。”
尹叙眼神轻垂,折起手中的帕子放在案上:“我知道。”
这下轮到谢清芸怔住。
你知道她都是靠走神偷吃和睡觉混过来的?
谢清芸并不想背后议论云珏太多,只说:“你既然知道,那也该明白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她怕是不想在你面前失了仪态,她还是在意的。”
尹叙和云珏的事,谢清芸相较于别人的确知道的更多,但对他们本身的情况并不清楚。
不过她多少可以感觉到,尹叙有挽回的意思,否则他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来这一堂代课。
她一个局外人,也只能看到什么说什么。
只不过,尹叙并没有因为谢清芸的话感到宽慰。
他暗想,谢清芸这么说,怕还是不够了解她。
反过来想想,如果她跟以前一样在课上走神偷吃睡觉,他是管还是不管?
他管,必定还要与她纠缠牵扯。
他不管,那更好,这节课后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区别对待,堪称纵容。
所以,她连这个管不管的选择都不给他,安安分分当学生。
热爱时将整颗心捧到你面前的人,离去时连一丝温度都不会留下。
倒也是个狠的。
“对了。”谢清芸又看向尹叙:“我们与云珏好歹是同窗一场,我打算设个接风宴,不知师兄届时肯不肯赏脸?”
尹叙目光一动,嘴角轻翘:“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
午间休息时,尹叙拿出自己的饭盒,从博士厅走了出去。
国子监扩学后,为了照顾更多学子,提供方便,专程辟出一处做饭堂,学生们不必再找角落进食,可以统一在饭堂用饭。
他先途径了云珏的教舍,里面已没人,又绕到饭堂,里面人倒是很多,就是没她。
见尹监丞来了,大家都非常兴奋,连连请他入座。
尹叙默了默,最终入内坐下,然后顺利的听到了旁人的八卦。
“之前只是听闻云珏在家特别受宠,今天我才算是见识到了,午间时间不多,还有人专程来接她出去吃饭。你知道那人是谁?是兵部侍郎!”
“我知道!那个赵侍郎是上一届的,结业后就留在了长安做官,是云珏的表弟。”
“云珏的命怎么这么好,大中午还有一表人才的表弟亲自来送饭!想想我家那个弟弟,只会叫人头疼。”
“说起兵部侍郎,我兄长说他陇西的家中十分富有,父亲还是手握兵权的一方大吏,旁的年轻郎君初入官场少不得磕碰磨合,偏他一帆风顺。我阿兄说……大概是因为他出手大方!”
咣!
一声重响,几个聊得正热络的娘子吓得一颤,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就对上了监丞大人一双布满寒意的眼。
再好看的脸,一旦冷厉起来,也叫人不敢直视。
几个少女纷纷低下头不敢再看。
尹叙皱了皱眉,胃口全无,饭盒扣好就起身离开了。
相反,彼时的云珏坐在赵程谨的马车里,看着小表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给她送来的美味佳肴,顿时胃口大开,大快朵颐。
赵程谨袖着手靠坐在一旁,时不时地撇云珏一眼。
云珏眉头一皱,两腮鼓鼓的看向他:“你别用那种眼神来倒我胃口。”
赵程谨无声的转开了眼,脑子里想的却是舅母送来的书信。
让云珏重回长安,舅母是同意的。
因为无论是离开长安还是回到陇西的家,云珏表现的再正常,那些细微之处依旧逃不过裴氏的眼睛。
她也说不清云珏是在长安发生了什么事才会有此变化,所以送她回来。
赵程谨经历大骗局后,吃一堑长一智,压根不会轻信旁人,就连父亲送来的书信,他也要反反复复多读几遍,多方研究调查。
但舅母说的这件事,他却并未有太多怀疑。
毕竟,连他都看出来了。
“听说尹叙兼了个监丞之职不说,还跑去给你上课,你没有掀翻他的讲桌?”
云珏鼓着腮帮子说:“他教得认真仔细,我为什么掀他讲桌?”
赵程谨有一说一:“可能他想和你有点什么吧。”
云珏脸一垮,胃口逐渐丧失:“你是为了让我在吃东西的时候噎死才特地走这一趟吗?”
赵程谨忽然起身坐到她身边,恶狠狠的盯着她:“你还不坦白是不是!尹相都亲口承认了,尹叙和我一样被骗了!”
云珏摸了一下嘴,斜睨他。
赵程谨伸出一根手指虚点她:“我警告你,被欺骗隐瞒已经上升到我人生中最不能忍受之事的程度,我劝你,坦白从宽,这样,我姑且可以无视你之前的隐瞒。否则……”
“是,我们好过。”云珏答得快而流利。
赵程谨一句话没说完,眼睛已经瞪起来。
少顷,马车里爆出一声怒吼:“好过!?”
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为什么他全无察觉?!
云珏趁着赵程谨茫然晃神的功夫又吃了几口,有饱腹感才停下来。
赵程谨终于缓过来了,他略带思索的看着云珏:“前尘往事我没有兴趣,所以眼下的情况是,你们好过,他把你抛弃了,现在雨过天晴,又想挽回?”
云珏捧着果酒盏小口的品:“差不多吧。”
赵程谨的表情冷下来,紧紧盯着云珏:“那你怎么想?”
杯盏边沿抵着少女的樱唇,云珏转了转眼,说:“可我也抛弃他了呀。”
赵程谨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嗤笑,伸手掐指:“让我数数,从小到大,从陇西到长安,哪个真的惹到了你的,是有好下场的?不拆筋也得掉层皮。”
“你这种脾气,当初即便答应他把关系隐藏已经不可思议。”
“局势有变,他就立刻和你断开让你和亲。”
“这么一个男人,如今还能全须全尾在你面前晃动……”
赵程谨倾了倾身,拧眉质问:“……你是当我比较好骗还是怎么的?”
云珏脸一冷,手里的酒都不香了。
这是要发作的趋势。
赵程谨额角猛抽,神情松开,态度急转直下:“不过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也算是为之前的隐瞒付出了代价,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当然,这么丢脸的事,你若不想说,我可以帮你隐瞒。”
云珏皮笑肉不笑:“那我谢谢你啊。”
赵程谨缩了回去,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云珏吃完饭就下了车,让赵程谨在原地等了会儿,不多时,她抱着练字帖走出来,一股脑全丢给赵程谨。
赵程谨一愣:“这是什么?”
云珏转身就走:“课业,明天要交,不用写太好,仿着点我的字迹。”
赵程谨脸部一抽,拳头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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