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英在旁奉茶,心中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会儿乐一会儿恼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协议达成,从这一日起,尹叙的所作所为,忽然就有了指向。
就在尹叙养伤期间,但云珏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今年的樱桃宴即将来临,圣人特地下旨送往陇西,云赵两家皆在受邀之列。
爹娘和兄嫂们要来长安了!
几乎是得到消息的同时,云府收到了尹府的邀帖。
尹三郎诚邀长宁公主赏花游园。
就怕她不知道这是谁的功劳!
这又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小细节,如今的尹叙,竟像是将云珏从前的姿态学了个十成十,唯恐长安城内的人不知他心系陇西贵女,无论外界对他此举动机的猜测有多么不堪,都无法动摇这位清贵公子的决心。
云珏捏着邀帖,心道他这伤养的可真是不安生。
但她是个讲究契约精神的人,既然谈成了,也就无谓扭扭捏捏,到了邀约那日,大大方方就去赴约。
游园里视野最好的阁楼,尹叙出手就包下了一整座,拉着她在窗边的榻上坐下,一边饮茶一边赏景。
是真的赏景,尹叙还会与她说起园子的建造历史个中变革,甚至一些妙趣之处,从小在长安长大的贵公子,说起这些简直如数家珍,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尹叙的音色本就是云珏喜欢的那种温润类型,如今他蓄足耐心含着感情讲述时,越发让人沉浸其中。
待到用饭时,长安特色的菜不过两三道给她香香嘴巴,更多的是陇西地方菜,云珏看到这个时,眼神瞬间就变了。
尹叙没法将云珏的成长一一窥探,所谓地方菜也是自己打听,足见诚意。
换在从前,云珏仅是看到这番用心便该哼哼唧唧扑进他怀里好一番亲热,奈何如今她谨记时刻端起状态不叫他好受,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剔起来。
尹叙非但不失落生气,反倒饶有兴趣的听她挑剔。
显然,一贯过的快活自在的少女其实并不太会拿捏端姿态,自以为露着刁钻的神情,却不知说起那些过往时,总是说着说着,眼里便溢了光彩,连嫌弃都似娇嗔。
男人眼中慢慢溢出动容的笑来。
也是这一刻,尹叙忽然意识到,哪怕连他自己在内的很多人都在往事中改变,她也从未变过。
她并不是在经历那些事之后才说那些话,做那些事。
而是因为,从一开始,很多道理她都懂,很多事情她都能做。
只不过,无论是面对家人还是面对他,她都习惯露出能让他们放松警惕且不会为之忧虑的那一面。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她的明媚打动,甚至将她判定为无辜的局外人。
不是不曾质疑过,哪有人时时刻刻都无忧无虑,只是一见她笑,便满目晴空,根本不愿做旁的猜想,最后也只能做些自以为是对她好的事。
“卖相倒是似模似样,味道还是差了点意思。这地方菜果然还是得到地方去吃,待我结业后,我便立刻回陇西,吃多少都有!”唧唧喳喳的少女还在说话,打断了男人的思路。
她存心不要他舒坦,连卷铺盖回家的话都说出口了。
尹叙手肘撑在食案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好商量的温柔模样:“这个好说,届时我抽些日子出来休息,你带我一同回去,那时你可就是东道主,记得好好招待我。”
云珏眼珠瞪得圆溜溜的,调子立马拔高:“谁说要带你回去了!”
尹叙压着笑,偏偏头:“你不带我?”
少女毫不犹豫:“不带!”
尹叙点点头:“无妨,届时我想想法子,你总有愿意带我的时候。”
少女眼中顿时升起一股愤懑,似无声控诉——你如今使坏耍计谋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就这样,两人礼貌的赏完景,吃完饭,男人的本性便显露了出来。
尹叙拉着她的手不许走:“是不是还有些事没做?”
云珏警惕抽手,眼神探究着他:“你又想做什么?”
尹叙:“亲你。”
云珏:!?
“你脑子没睡醒么!?这种事……什么时候成了必备的环节?”
尹叙眯了眯眼,别过目光看向窗外,像是思索了一下,才叹息道:“为了请云赵两家来长安赴宴,我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排除万难方才达成……”
“原想着这算是大功一件,可与你慢慢商讨甜头,没想此事在你眼中竟不值一提,连这点甜头都无,也罢,令尊令堂才回陇西没多久,两地相隔甚远,何苦为了几颗陇西随时能吃到的樱桃长途跋涉?”
尹叙叹着,摇摇头:“我还是想想法子,让陛下收回成命才是。”
“你……”云珏情绪一提,还没升至顶尖,忽又顿住,慢悠悠降回去。
少女莞尔一笑,平缓道:“说的是,路途遥远,何故要让双亲姊妹长途跋涉?理当我亲自回去探望才是!”
言及此,云珏一拍脑门:“之前是谁对我说,陇西与朝廷情势已缓,圣人目的已达成,二进长安的圣旨下达时,即便我想个法子赖在家里不出门,圣人也未必为难来着?”
她狡黠的勾勾唇,学他倾身:“我看圣人近来的心情也很好,即便我告假回乡,然后想个法子赖着不出,是不是也行得通?”
尹叙与她对视片刻,假叹变真叹,终究败下阵来。
第101章 说到玩,她是天下无敌……
最终,尹叙也没亲到喜欢的小姑娘。
可当他瞧着面前的少女于得意间溢出的明媚娇俏,带着似曾相识的动人,心中有种比得了肌肤之亲更愉悦的感觉。
只是,无论私下相处时是何等亲密暧昧,行至人前时,又成了彬彬有礼不太熟的样子,俨然是要将关系埋在暗处——记仇的少女,连这个也没忘记。
尹叙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透彻的体会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道理。
简直要命。
随着樱桃宴时间接近,云赵两家终于抵达长安。
这日,云珏早早起身,简单梳洗打扮便乘车出了门。
马车停在城门边,云珏在车里待不住,便下车晃悠,晌午时候,终于瞧见了长长的队伍。
少女的眸光瞬间亮起来,提着裙子便朝那头奔去。
裴氏早早勒马跳下,稳稳接住飞奔而来的小女儿,队伍随之停下,后面的马车里蹦出几个小家伙。
“阿珏姐姐!”一个个嚷嚷着跑来,都是族中小辈。
云珏诧异道:“怎么都来啦。”
裴氏解释道:“左右陇西无事,圣旨又到的及时,几个小家伙不曾来过长安,便一道跟来了。”
忽然来了这么多家人,云珏高兴地不得了,就在她积极张罗着带他们回府歇息时,一个懒懒的声音从队伍里戳了出来:“这才来长安多久,俨然成了半个当地人,若叫你来日嫁到这儿,怕是用不了多久,回陇西的路都该忘了。”
那声音太过熟悉,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云珏小脸一沉,差点就脱口而出——他来干什么!?
男人骑着马从队伍里走出来,身上是讲究的锦袍,嘴角噙着笑,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城,悠悠道:“还真是个热闹的地方。”
云珏悄悄剜了那人一眼,又翻了个白眼,权当没看见,父亲母亲一手挽一个,恢复笑容:“走呀。”
赵启瞥了眼完全无视自己的小姑娘,眼中的笑容泛了几分恼火的冷意。
将人接到了圣人赐下的府邸,云珏忙的像个小陀螺,家中来的人比她想得多,原先准备的房间都不够了,除此之外,还要额外添些日用之物。
赵程谨早知家里人今日要到,所以回来的也早,一进门就撞见袖手立在院中打量宅邸的赵启。
“启、启堂兄!?你也来了?”赵启是赵程谨伯父的儿子,也是赵家堂兄里唯一一个还没成亲的。
赵启见赵程谨惊成这样,哼笑一声:“是我不该来了?叫你们一个个见了我都跟见了鬼似的。”
这句“一个个”就用的相当有灵性了。
赵程谨立马就知道,除了他这“个”,还有哪“个”给出了让启堂兄不悦的态度。
“怎么会!”赵程谨连忙转换表情:“启堂兄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赵启又笑了笑,目光扫过眼前这座宅子:“你们到了长安,就一直住在这里?”
在赵程谨眼中,这位启堂兄从小就跟其他姊妹不大一样。
性子乖戾脾气古怪,行事也不按常理出牌,小时候还不大瞧得出来,只当是淘气,长大才显出来。
但赵启绝非什么游手好闲之辈,他能文能武,自领兵以来,从无败仗,饶是赵程谨这等傲气之人,在启堂兄面前都得留一份谦逊。
是以,他好声好气的答了:“不错,此处为圣人赐下的宅邸,位置便利,启堂兄难得来长安,想去哪里都很方便。”
赵启忽然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我对这里没兴趣……”
“阿谨!”正说着,云珏小跑着过来,一把拉住赵程谨的手腕:“快陪我出门一趟!”
赵程谨刚进门,身上公服都没换,被云珏扯得一个趔趄:“急什么?”
云珏大概一直在跑来跑去,鬓边的小杂毛都飞起来了:“别提了,阿澜和阿诚他们几个想在长安城里玩,恰好我前几日去过几个不错的园子,不过都得先预定位置,今日已经有些晚了,我一个人跑不完,咱们兵分两路!”
赵程谨哭笑不得:“他们又不止来一日,你急什么。”
哪里能不急!
少女非常发愁:“也没人跟我说他们都来,不然我早安排好了!”
如今这般什么都要临时弄,平白显得她怠慢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哼笑。
云珏表情一凝,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了。
她理都不理,拉着赵程谨就要走:“干净干净!”
赵启已经被云珏无视了不止一次,他脸色一冷,直接动手要去揪云珏的后领。
然而,早已长大的少女哪里还是幼时任由他提溜来去的弱鸡,云珏眸色一厉,一个后仰旋身,顺势躲开赵启的魔抓。
赵启眸色一亮,像是得到了某种满足,当即与云珏动起手,一个抓,一个躲。
可惜,在轻功上,赵启真的不是云珏的对手。
少女行若游龙,脚尖几点轻旋,每当赵启以为自己要抓住她时,她却生生从指尖溜走。
时间紧迫,云珏可没功夫和他闹腾,最后一个轻跃退出两丈之外,转身面向赵启,顺势做了个鬼脸:“略——”也不找赵程谨,自己一个人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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