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略略生奇,她在国子监积威竟如此深重?
两人一道往里面走,彩英和流芳跟在后头,只等把两位小祖宗送到各自的教舍前便离开。
赵程谨原以为云珏一进来便会像只花蝴蝶一样去围堵尹叙,继续她的痴缠。
可她没有。
赵程谨还挺意外,笑了笑,揶揄道:“听彩英说,以往你在国子监,是无孔不入的接近尹叙,怎得今日竟含蓄起来?莫不是因为我在旁边叫你施展不开吧?”
云珏用一种“小孩子果然什么都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早不那样了。”
赵程谨略感欣慰,正要肯定两句,就听她骄傲的说:“我们已经是约过会的关系了,谁还用那些过时的招数。”
赵程谨:……
是要夸你一句与时俱进吗?
他冷笑一声:“搞清楚,和他一起上船的是我,这样算,也是我与他约会,与你何干。”
此话一出,云珏非但没有被打击到,还双目一亮,握拳道:“对啊,我完全可以用这个说法,再和他约一次!”
说完,她冲赵程谨挥手告别,迅速朝教舍跑去,似乎是有了新计划。
彩英连忙追上去:“女郎您慢点!”
赵程谨气得闭了闭眼,他不该多嘴的。
……
与云珏作别后,赵程谨转头先去了博士厅。
早在旬假之前,他已事先给崔祭酒送过消息,大意是身体已大好,随时可入学。
今日他来,必要先拜会各位老师。
然而,当赵程谨走进博士厅时,里面不仅有崔祭酒和诸博士,还有正在为博士整理今日所需书册的尹叙。
一番拜会后,赵程谨的目光与尹叙对上,两人各自颔首致意,招呼打的多少有些不走心。
崔祭酒十分热情,先是亲自与他介绍了一下国子监的各处布局,最后把尹叙推了出来。
尹叙作为国子监的典范,深得师生赞誉,若赵程谨需要一个人来领着他熟悉这里,尹叙再合适不过。
赵程谨动了动眉毛,面含浅笑望向尹叙,搭手一拜:“那日后,便要麻烦尹师兄了。”
尹叙眸色沉静的看着赵程谨,亦回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敬道:“客气。”
两人正面对上,四目相对时,似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眼神间来回切磋。
崔祭酒愣了一下:“额……还有什么问题吗?”
尹叙面向老师,作拜道:“若博士与祭酒再无其他吩咐,学生便先领赵师弟前往教舍。”
说完,二人先后退了出来,赵程谨走在尹叙斜后方,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册,忽然道:“早闻尹兄在国子监的典范之名,今日一见,尹兄果然是备受师长关注与器重。难怪引得些妙龄女郎瞻仰崇拜。”
言下之意,仿佛他的名声都是靠老师的偏爱堆积起来,再唬得那些女郎晕头转向为之痴迷。
尹叙头也不回,淡淡道:“老师授我学问,为老师代行些劳力上的小事,与关注器重有何关系?若是赵师弟瞧上了这事,下回我让与你便是。此外……”
他这才侧首瞟了他一眼:“你若实在不想说话,也可以不说。”
赵程谨微微一愣,不仅意外于他连逢场作戏都懒得来,直接表露出不亚于自己的冷漠之态,更意外于潜藏在他神情之中那一抹防备。
是他的错觉吗?
还是尹叙其实和云珏一样也在早上有起床气?
赵程谨笑了笑,进而道:“尹兄此言差矣,严格论起来,尹兄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我尚未报恩,还要麻烦尹兄带我熟悉新学,自是有许多感激之言要说的。”
尹叙这才又看了他一眼,说:“若你一定要报恩……”
赵程谨一改此前的态度,多了几分谦和。
尹叙:“那就闭嘴。”
说完,尹叙头也不回朝教舍走去,赵程谨呆愣一瞬,旋即自心底涌起一股火。
这已经不是什么逢场作戏的问题了。
什么狗屁学生代表新学典范!
分明是个披着两层皮的混账!
云珏呢?
这时候就该让她来看个清楚,这个表面装出彬彬有礼温和宽容的男人,背地里是多么无礼冷漠!
人呢!出来看啊!
第37章 这是侮辱,奇耻大辱!
赵程谨刚刚入学,消息便像一阵风似的刮过国子监。
作为在众人瞩目与赞誉声中长大的陇西节度使爱子,赵郎君对这种场合可谓是习以为常。
走进教舍后,赵程谨无视旁人的目光,瞧见了第一排最左还剩一个空位。
想必是他的座位了。
他眼珠轻动,看到了坐在正中位置的尹叙,以及坐在尹叙后面的冯筠。
赵程谨眯了眯眼,想起旬假时这个冯姓监生曾借感恩为由邀过云珏,云珏还盛装出席。
说这厮没点想法,他不信。
是以,赵程谨用眼神把这两个男人打包,归为一类,信步走到唯一的空位子坐下。
之前就听说云珏在学中风评不大好,她掺和冯生的事,也是为了尹叙。
如今他来了,便不能让她再继续败坏云氏门风,当然,若有人敢在他面前对云珏说三道四……
那这个人,会用毕生来铭记这一日。
当赵程谨在心中暗暗作出征规划时,一个神气又略显暴躁的声音在旁响起:“这位兄台,你是哪里来的?”
赵程谨神色冷峻的转过头,就见到范闻不可一世的表情。
这里,是范闻的座位。
范闻身后,两个小童子合力搬了张新书案,又拿了新的坐垫进来,顺次摆在最后一排。
很显然,那个新加的位置,才是给新来的人坐的。
赵程谨身负陇西才俊的赞誉,还是第一次在老师的课堂里坐最后一排。
但他并不太计较这个,甚至自嘲的觉得新鲜,无所谓的起身,淡淡道:“抱歉。”
范闻近来真是频触霉头。
当初他有多针对冯筠,后来被打脸便有多惨,这段日子他都不敢让自己太有存在感,很是和气了一阵。
可骨子里,他依旧是卫国公府的小公子,他不犯人,人也不能犯他。
他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
“等等!”范闻冷冷叫住他:“这就走了?”
这位置都被你坐脏了。
今儿要不立个威表个态,他就真成谁都能拿捏的软脚虾了!
当范闻隐有发难之势时,赵程谨心中已恼,但未形于色,一眼看去,还是个温和小公子。
然而,就在范闻开口之前,尹叙忽然放下手中的笔,侧首看向二人,话是对着范闻说的:“范兄,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陇西节度使赵喆赵使君的三公子……”
听到“陇西节度使”时,教舍中隐隐散开一片哗然,他不就是……
范闻刚刚正在蓄势,闻言,脑子卡了一下,缓缓整理讯息,哦——陇西节度使,赵家,三公子……
就听尹叙又悠悠补了句:“隔壁女学,云珏的表弟。”
哦,云珏的……
云珏的!?
表弟!?
霎时间,范闻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脚踢国子博士,甩刀兵部尚书的云珏!?
因为站的近,赵程谨似乎听到了一声吞咽,只见范闻的表情从霸道变成惊愕,再从惊愕里溢出和蔼的笑容来,他两手一击掌,激出一份夸张的热情:“我岂会不知这位是云师妹的表弟,我方才就想说,这怎么就走了呢!”
说着,范闻把赵程谨按回了座位:“云师妹的表弟,那就是我的表……亲兄弟!”
“云表弟……哦不,云师妹的表弟刚刚入学,想来要花费不少功夫赶上大家的进度,理当坐得离老师近些,有什么疑难也好立刻提出。”
范闻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桌,忽然蹲下,十分贴心的问:“不过这张书案我已用过,这不巧了么,方才博士还让我找两个人搬张新的进来,云表弟……不,云家表弟要不要换上那张新的?”
这时,早已换到尹叙后座的冯筠不无讥讽的开口:“赵郎君方入新学,自该事事焕然一新,且范兄辛苦一趟,若不换上,岂不白忙一场?”
范闻冷冷的看了冯筠一眼。
冯筠无所畏惧的回视他,嘴角甚至浮了一抹冷笑。
好得很,这小子如今平步青云,他也不能拿他怎样。
但现在不是跟这厮斗法的时候,他得把眼前这桩死劫给渡了。
于是,范闻立马找来两个小童子帮着把书案换了,自己老老实实做到了最后。
赵程谨从听到“云珏的表弟”这几个字起,已经如遭雷劈。
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赵程谨,何时沦落到要借“云珏的表弟”这个身份来化解矛盾?
这是侮辱,奇耻大辱!
到底是谁靠谁保护还不知道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