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叙失笑:“都被你拿捏了,我还能如何?”
云珏倾身笑问:“现在放心了吗?”
放心?
怎么可能不放心。
那两人的小心思都已被她稳稳拿捏。
思及此,尹叙弯了弯唇角:“云师妹好手段,尹某甘拜下风。”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云珏一听,眼睛都直了,上前一步同他强调:“那都是演的!是假的!”
尹叙笑了笑:“是,演的,假的。”
云珏这才放心,又问:“那你觉得我演的好不好?”
尹叙眼一动,饶有趣味的看向她。
少顷,他悠悠道:“当然好……”
云珏正要高兴,就听他说:“本色出演,怎会不好。”
云珏小脸一垮。
都说是演的啦!
第48章 .11.07【一更】哎……愁人。……
虽然争取为尹叙记录文书是云珏的一己私心,但她从未想过玩忽职守。
相反,正因尹叙是个大事有谋小事细心的人,她才更不可能让自己被抓到半寸尾巴。
虽与谢、郑二人同住东瀚院,但各自拥有单独的房间。
是以,当云珏入住后,彩英也跟着住了过来,帮着她料理起居日常。
夜已深了,彩英跪坐在书案边,仔仔细细的裁纸研磨。
云珏度过了高度甜蜜的一日,精神振奋的怎么都睡不着,坐在书案提笔写字。
打正面儿看去,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但若凑近了看,便可见她写的什么——
与尹君相处之我见。
彩英偷偷瞄了一眼,忍不住想笑:“女郎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这话讨喜,云珏更高兴了,连写字都快了。
彩英好奇的瞄了一眼,问:“女郎写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您是将与尹郎君的相处当做了什么谋略来策划不成?”
虽然云珏从小就在将军的书房和练武场打滚长大,但全府上下无不把她当做小娇娇来养,这写兵书一般的架势,实在让人好奇。
云珏闻言,肃然道:“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
她认真的同彩英解释:“小时候习字学算术,先生让我将写的不好的字又或是算错的题拎出来归总反省。我想,这大抵就是一种学东西的态度。”
她声音小了些,咕哝道:“我又没什么谈情说爱的经验,与尹叙在一起,说什么做什么,连个是否合适是否正确的依据都没有,所以,我索性将与他的相处都记一记。就算哪日有了矛盾不快,这些或许能给我什么启示。”
“要知道,这人的脑子被怒火一烧,往往什么好的都忘掉,只记得眼前导火的一切不好。哪里能有功夫细细考量问题所在?但实实在在的记录,便真切又细致。”
彩英啧啧摇头:“往日您读书习字,就差让夫人拎着棍子在您后头督促,如今竟主动做起这些来,您对尹郎君还真是用情至深。”
说着,彩英眉毛挑的老高,看向云珏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审视。
云珏有所察觉,睨她一眼,“有什么就说。你何时是吞吞吐吐的性子了?”
呐,是您让我说的啊。
彩英轻轻添唇,带着隐晦的提醒:“奴婢只是突然想起女郎先时转述过的夫人的话。您说磨合是互相的打磨,迎合却是单方面的粗暴拆解适应,把自己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尹郎君背地里有没有像您这样,为了将来长远作出打算,但同样一件事,以往您是被迫着做,如今为了他主动来做,还做得兴致勃勃,这算不算改变自己的开始?”
彩英说的有理有据,云珏都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单手托腮听着她说。
“须知很多事情,是不自知的沉沦。正如那些瘾.君子,尝试时多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自己,可真正沉沦后,就只有一味妥协的份儿……”
彩英看了看云珏,心一横,直白道:“您先时便对尹郎君沉迷,而今得偿所愿,又这般看重。奴婢怕您深陷情网而不自知,早已分不清磨合与迎合的界限。自以为尹郎君与您同心同德,都在为你们的将来彼此磨合,实则根本只有你一人在迎合……”
彩英说的很认真,云珏支着脑袋听得也很认真。
可她说完后,云珏并没有一副受教的恍然姿态,反倒是笑了笑,轻点两下脑袋,然后继续写。
这给彩英闹不懂了。
您到底把话听进去没有?
此时此刻,彩英竟有种儿大不由娘,眼看着就要把自己团起来打包送给别人的感觉。
哎……愁人。
……
休整一夜后,云珏早早就被相府的奴人唤醒了,她也知道这半个月对她们来说是考验期限,便也没说什么,由彩英伺候着梳洗一番,抵达尹叙的书房时,脑袋还有些耷拉。
下一刻,尹叙让人将已经归类整理过的卷宗搬进来,紧接着,无论是早已习惯早起甚至睡不得错的罗、冯等人还是与云珏一样挂着倦色的几位娘子纷纷露出吃惊的模样。
谢清芸:“这、这是连夜整理出来的?”
昨日散去后,他们都回房睡觉了,这么一大堆乱糟糟的东西要独自整理出来,岂不是一夜都没睡?
尹叙神色如常,全无熬过整夜的憔悴,只说:“时间紧迫,先说正事。罗兄和冯兄带回的兵籍我已简单翻阅过,这当中……问题不少。”
尹叙的话令诸人瞬间清醒。
以往只是听闻他行事果断利落,真正共事时才深切体会。
冯筠有些急切:“何以见得?”
尹叙也没打算和他们一册一册的翻,转而取来一份由他亲自归纳的手记。
云珏还是坐在尹叙右手边,见他拿来手记,跃跃着想接。
尹叙眼神轻动,却是以一个极其自然的换手,将手记递给了左手边的谢清芸。
谢清芸眼眸一亮,对云珏投去一个略显得意的眼神。
云珏没接到,收回手摸摸鼻子,安静坐好。
冯筠和罗开元急急凑上来想要一同查看,赵程谨却是不大在意的坐在一旁吃茶。
尹叙扫了一眼赵程谨,眼神轻敛,趁着众人传阅手记,他说:“其实这些问题,昨日罗兄和冯兄已大致提到过,所以我只是略作归纳整理。如诸位所见,虽江南诸道已表归心,甚至主动恢复财税上供,又将地方情况上呈朝廷,一举一动极为主动,但其实,诸道所呈文卷杂乱无章,内容不尽详实,哪怕兵籍送到面前,也难断定诸道兵力到底如何。”
说白了,他们好像很真诚,但又不完全真诚。
然而,新君登位后,摆明了是要收敛江南势力,江南诸道非但不反抗,还主动配合,所以,即便它们配合的方式有些膈应人,但你还不能表现出责问态度。
负责外界看来,新君非但失了仁德,且很有可能被扣上急功近利,冷寒人心的帽子。
“是了。”冯筠点头:“我也打听到,通常入伍后会将原籍销毁,改为新的兵籍。重改户籍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解甲归田时,持兵部发放的文书前往籍贯地重新入户籍,一种是战时身亡,同样由兵部将文书层层下发到地方,由地方官出面告知家眷,然后才好处理之后的丧葬仪式。”
“可是我与罗兄搬回的兵籍里竟夹有红名册。士兵战死无人处理,正常的兵籍竟还会因写错人名而出现重复式样,偏偏有损毁的部分却无补样,简直可笑。”
冯筠话音刚落,云珏和赵程谨同时变了脸色,默契的对视一眼。
尹叙无声掀眼,对这二人的表现一览无余。
二人本无遮掩,尹叙见着了,其他人也察觉到。
谢清芸敛了敛眸,又蓄笑开口:“云师妹和赵师弟似乎想到些什么,不知可否说出来与我们大家一同分享?”
赵程谨睨她一眼,理都懒得理。
云珏其实有点不高兴尹叙刚才把东西先递给了谢清芸。
诚然,她不是个会在追求心上人时对情敌抱有敌视或歹心的人。
但须知正在追和追上了乃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说法。
如今她和尹叙相互钟情,虽然暂时还……咳,还互为对方见不得光的“外室”,但对他们二人来说,这个名分是已经定下了的!
谢清芸可以不知情的挑衅,她只当苍蝇嗡嗡,但尹叙不可以!
怎么一点自觉都没有?
这种传递物件的时刻,应该毫不犹豫的先递给她呀!
云珏有点小气性,两手抬起往下巴上一捧,“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我哪知道呀……”
这语气,酸的。
谢清芸吃了一次亏,可不打算像上次一样自以为是迫她开口了。
你爱说不说。
赵程谨眼神复杂的看了云珏一眼,心道,以往也没见你这么积极,一份破手记你至于争来争去么。
然下一刻,尹叙竟像是对云珏的小脾气毫无察觉,径自开口:“赵师弟和云师妹自小在陇西长大,对军事诸务熟悉敏感些也很正常。”
他抬眼看向其他人,淡淡道:“我猜测,江南诸道或有兵籍造假之嫌。”
兵籍……造假?
除了云珏,在座之人皆露出几分讶色。
而赵程谨的反应,只是因为尹叙提到的,和他所想的可能不谋而合。
兵籍造假对掌控兵权者本身并无意义,但若是为了某种目的而将其展示出来,让自己想要欺骗的人看到,便有了作用和意义。
赵程谨不由得多看了尹叙一眼。
一夜理清了这堆烂玩意儿不说,甚至能想到这一点,不受干扰思绪清明。
这个尹叙,有点本事。
尹叙目光扫过众人,在别开脸不看他的云珏身上多逗留了一瞬,继而将想法展开来说:“我曾听闻,江南一带除了流寇作乱,一些执行军务的军官亦暴力非常,不过,他们不怎么对平民百姓行搜刮之举,倒是对世商人家下手挤恨。其中又以江南一带朱、许两姓世代为商的人家锒铛入狱惨遭抄家最为人传道。”
话音刚落,赵程谨凉飕飕的讥讽道:“狗腿牙兵,为的是敛财谋利,寻常百姓那点连塞牙缝都不够,没入眼的事,反倒成值得称赞之处了?”
罗开元点点头:“有的有的!我承认识一位江南的友人,他们亲眼见过!又说自诸州分裂,各藩镇手握军政财税大权,手底下自称一派亲兵,这些亲兵就是使君的爪牙,牟利作恶,凶得很,可与正经入伍受训的军人不同。他们这些人,可不讲什么军规,他们上头就是一方大吏,谁也管不着他们!说是官家养着的地痞恶霸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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