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这些不过都是阮英珠自己的际遇和造化罢了。
阮茗姝一想到自家的姐姐与云珏的关系,不由得又问了几句。
阮皇后眯了眯眼,反问:“你到底是对阮家姐姐好奇,还是想问云家的事?”
阮茗姝被问的一噎,不敢再说了。
阮皇后轻叹一声又道:“虽然本宫从未提过,但并不代表本宫不知云珏在国子监中的情况,茗姝,本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莫要招惹云家的人,无论外人如何论道,你都不要掺和。”
阮茗姝心头一动:“那姐姐觉得,云珏这样的人,若主动示好,我是该接受还是该避开?”
不想阮皇后听了这话,竟是轻轻笑起来,无奈的看向妹妹。
“茗姝,你已不是小孩子了,如今参与新学也好,日后出嫁掌家也罢,要面对的何止是一个云珏?对方来意是善是恶,你连这点浅显的判断都没有么?”
阮茗姝竟被堵得无言以对:“我……”
……
“哥哥嫂嫂过了樱桃宴就要走吗?”云珏从妆台前转过身,看向坐在床边的阮英珠。
阮英珠一路风尘仆仆,来时总算换了身衣裳,却也是简单的男子束发和一身绛紫色圆领袍。
“是啊,将士们一路辛劳,所以我们打算休整两日再走。”
言下之意,逗留剩下两日都算是格外放松了。
云珏慢慢放下手中的珠花,“那……”
她只犹豫一刻,便又笑出来,轻轻松松的模样:“那你们一路顺风。”
阮英珠目光动了动,起身来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转回去棉面向铜镜,亲自帮她梳理妆发:“在长安还习惯吗?有没有想家的时候?”
云珏被短暂的带入了回忆,镜中的少女茫然一阵,又很快摇头:“起初当然会想家,可是后来就不想了。”
她转头看向嫂嫂:“而且每日都很开心!”
阮英珠垂眼看着她,露出温柔的笑:“哦?是因为那个尹叙?”
少女眼中划过一丝讶色,但想想,自己本就没有遮掩呀。
她重重点头,毫不掩饰:“是呀!”
然后马上解释:“可、可我不是为了找留在这里的乐子才去喜欢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觉得留在这里也不错!”
阮英珠笑了笑:“我又没说什么。”
帮云珏散下长发,梳理完毕,阮英珠拉着她到床边坐下。
“你啊,但凡有个什么心思,从来都不知道隐瞒,这才是叫家中最担心的你的地方。”
“阿珏。”阮英珠将她鬓边的碎发拂开:“待人以诚并没有什么不好,但这世上,无论对任何人,都要留一分底线。并不是因为有了这一分底线,就显得你待人不诚。它不是用来算计或伤害,而是在意外发生的时候,用来保护自己。”
云珏听着大嫂的话,于怔然间若有所思。
阮英珠却是长话短说结束了谈话:“我还要回去同你哥哥商议一下回程路线。便不与你多说了,你若有什么想告诉父亲母亲的话,不妨趁着这两日修一份家书,我好替你带回去。”
云珏点点头:“好。”
她起身要送阮英珠,阮英珠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回过身:“还有一件事。”
云珏:“嫂嫂请讲。”
阮英珠:“我记得你之前说,阿谨在路上生过一次病,好在现已无碍。你到底是姐姐,往日里还是要多照顾照顾他,莫要与他争一时长短,知道吗?”
云珏认真的点头:“知道了。”
阮英珠神色微变,笑了一下:“明后两日,兴许还会有些水寇之患后的杂事要处理,圣人大概也抽不出身,你若是嫌外面吵,便和阿谨安安心心呆在院子里吃酒赏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本也与你们无关。”
云珏还是点头:“明白。”
看着大嫂离开的背影,云珏微微皱眉,思索之色更重。
嫂嫂的意思,是要她盯着阿谨吗?
……
次日,亦是樱桃宴第二日。
虽然连开三日樱桃宴,但其实每一日的安排都不同。
今日的御园开了猎场,捕猎成绩最佳者,便可得一份极品樱桃。
虽然女子少有学功夫齐射的,但长安城中多少有些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少女,这时便争相冒头。
气氛正好,圣人也没有阻拦的意思,自然是一一应允,令众人尽兴。
这里面就包括云珏。
少女一身飒爽的骑装,革带束出纤细腰身,瞧着精神奕奕。
尹叙也换了身淡蓝色骑装,他从架子上拿起一把弓,试拉几回便选定了,转身走向猎场,没多久就碰上云珏。
男人握着弓,勾起唇角:“成绩最佳者可得樱桃,你是来争奖励的?”
云珏一听就知道他在打趣自己,心想着果然不该告诉他实情,又劲劲儿的剜了他一眼。
嚯。尹叙轻笑,真是新鲜。
然后,就见前一刻还生气的少女忽然露笑,“我要是赢了樱桃,就都送给你。”
尹叙心头轻动,转身去看她,却只见少女欢快跑远的身影。
男人眼神温柔,勾唇笑了一下。
……
要下场练手的人都已离席,而谢清芸对这种场合一向兴趣缺缺,且她心事重重,坐在那里便倍感无趣。
这时,宫人们上了果酒到女眷席位中。
谢清芸瞧见果酒,心头一动。
昨日圣人给众臣赐下陇西带来的果酒后,她曾浅尝几口,便立刻爱上了这种滋味。
对酒不对人,她和云珏的关系是一回事,这酒的确可口上瘾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昨日在席间她尚且矜持,回去后一口气将赐下的酒喝了一大半。
不想那酒后劲十足,她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最诡异的是,今早起来她竟没有头疼,仿佛那股后颈来的猛烈,发散的也快,睡一觉就好了。
谢清芸以往并不贪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喜欢上了这种果酒。
所以,瞧见宫人送上果酒,终究让谢清芸在这个无聊的局里找到了几分乐趣,她也不同人多说什么,安静的自斟自酌起来。
然而,一盏酒下肚,谢清芸忽然皱了皱眉。
这不是陇西送的那种果酒。
虽然不知道果酒酿造的方式,但是陇西的果酒无论是香气还是喝下去的舒适度都远胜于谢清芸喝过的其他种果酒。
是以,她当即便对眼前的酒失去了兴趣。
可就在谢清芸放下酒盏没有多久,她脸色骤变,手掌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小腹。
那里仿佛有一股异样的火热正在滚动,又慢慢往上,席卷四肢百骸。
等等……这酒!
她坐下来之后什么都没碰,除了这酒。
难道是酒有问题?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谢清芸脑子里滋生,她环视一圈,并未见到赵王的影子。
他也同其他人一道去猎场了。
她不能留在这里了。
这酒有问题,若她再留在这里,失态于人前,那她的名节就难保,这一辈子都毁了!
“咳咳……”谢清芸生生将身上的燥热和心痒憋住,站起身来:“母亲,女儿觉得身体不适,可否暂时离席回去歇息?”
谢夫人正在与临近的一位夫人浅谈,闻言看了她一眼,问:“没事吧?”
谢清芸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滚烫,她死死咬住牙,“无事,许是吹了风,发了些风寒,身上有些不好。”
谢夫人顿时重视起来:“那你赶紧回去歇着,我来同皇后娘娘说,你可要请大夫?”
“不、不必!女儿小睡片刻就好。”说着,谢清芸屈膝一拜,匆匆离开。
亏得她动作快,迈出第一步时,她觉得脚下都开始虚浮,再晚一步,她可能那一拜都要腿软。
侍女搀扶住她:“娘子小心。”
谢清芸根本不敢看人,匆匆离场。
另一边,阮茗姝从一开始就在打量谢清芸。
关于谢清芸进宫的事情,她曾旁敲侧击打听过好多次,可是宫中根本没有这样的明确消息。
如果谢清芸是想瞒着她做这件事,那么在被云珏戳破后,她便算是没了顾及,不可能还遮遮掩掩。
阮茗姝觉得自己应该和谢清芸好好谈一次。
哪怕日后真的立场相对,以往的情谊,也该有个交代才是。
这样想着,阮茗姝干脆以想去猎场试一试为由离了席位。
……
谢清芸非常清楚,她一定是中了药。
御园之地,樱桃宴中,能这样明目张胆安排人给她下药,此人地位必然非凡。
最有可能的就是……
谢清芸飞快摆摆头,不敢再想,可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
在宴席上时,她一心想着赶快离开不要失态,可真正离了席,她才意识到自己算是落了单。
事实证明,谢清芸的顾忌是有道理的,哪怕她努力想挑人多的路走,此刻的热闹也都在樱桃宴和狩猎场那头,她才刚走出一段,就和婢子一起,双双被突然出现的人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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