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霍灵馨百般接近,声称霍家手中掌握的东西,便是朱昌杰利用职务之便与江南诸道勾结一事。
可霍灵馨别有用心,加之意外窥听所得,所以她只知此事,而无实证。
实证应当是掌握在霍千山的手上。
但霍千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一直以来只是将此事捏在手中,并未戳破。
尹叙觉得,若朱昌杰和霍千山早已各为其主,那么霍千山能在这个端口得圣人信任,理当是圣人这头。
问题在于朱昌杰到底站在谁的立场上。
结果无非两种,其一,朱昌杰依旧忠于云庭,而云赵两家早已与圣人暗中对立,致使朱昌杰和霍千山反目。其二,朱昌杰不忠于任何一方,身在其位,贪心使然。
从第一种猜想来看,陇西军暗中出兵捷足先登,明面上是在协助江南平乱,暗中却是在保护自家商路。这足以证明,云赵两家暗中有小动作。
紧接着,云朝毓捅出朝廷官员与地方势力勾结生乱一事,只要霍千山拿出证据,矛头会直接指向朱昌杰,他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印证了尹叙之前的猜想。
正因为朱昌杰是云赵两家的人,在圣人有足够能力对付陇西之前,都不好把这张明牌给撕了,否则陇西必有察觉,所以霍千山握着证据,才久不发作。
结果云朝毓亲自捅了这一刀,让圣人不查都不行。
这之后,朱昌杰在长安的位置必然坐不住,但凡陇西保他,自会在捅这一刀的同时接应他。
朱昌杰脱身的同时,霍千山手里的罪证不再是威胁,只要陇西能把自己和朱昌杰之间摘得干干净净,那他们既消除了一个威胁,又维护了自己的商队,还反手给朝廷添了个乱,将朝廷和江南诸道的矛盾推到了风口浪尖,自己全身而退。
简直连连得利,一石多鸟。
事实证明,尹叙的猜想不仅仅是猜想。
暗卫所指的方向,正是云珏和赵程谨下榻之处。
他带着人一路来到这里,园内灯火尽灭,一片漆黑。
尹叙目光沉冷的走进去,紧紧盯着赵程谨的房门,几步走过去抬脚就要踹门。
门忽然开了。
却不是尹叙面前这扇,而是同一个园子里的另一间房的门。
“咦——”云珏冒出头来,盯着园中绰绰人影,精准的认出了最熟悉的那个:“尹叙?”
尹叙抬起的脚就这样生生顿住。
云珏披着披风跑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园中还有尹叙带来的护军,他拧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见她披风严实,这才没有发作。
“无事。”尹叙神情淡淡的:“今夜园中似有异动,你晚间可有到处走动?赵郎君呢?”
云珏:“没有呀,我一直在房中,阿谨他……”
云珏话还没说完,赵程谨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清瘦的青年同样披着披风,似乎是刚刚下床,略显茫然的看着外面的人:“你们……”
尹叙眉头一蹙,侧首看去。
的的确确是赵程谨。
尹叙冷冷道:“赵郎君已经歇下了?”
赵程谨挑眉:“不然呢?似尹郎君一样,大晚上不睡觉,满园子乱跑?”
尹叙眼神轻动,越过赵程谨,看向他房内。
赵程谨扫了一眼外面的人:“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尹叙:“的确发生了些事情,今夜御园有可疑踪影出没,若潜入的贼人闯入官眷房中,恐会生乱,所以护军正在搜寻。”
赵程谨了然的看了云珏一眼:“阿姐,你可有听到奇怪的响动?”
云珏的耳力是最好的,这一点两人都知道。
一时间,尹叙和赵程谨都看向云珏。
尹叙眼中,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
云珏被两人盯着,“我没听见呀,我睡着啦。”
尹叙唇线轻抿,赵程谨则是笑了:“阿姐耳力最是敏锐,尤其睡着的时候,若有响动,她必会惊醒,想来我们园子里并无异样,尹郎君还是去别处搜搜看,别叫贼人跑了。”
云珏:“那个……”
赵程谨一个眼刀砍了过去——闭嘴!
云珏:……
尹叙盯住云珏,像是又生了什么希望:“什么?”
云珏的眼神从赵程谨身上转向尹叙:“就……若真有贼人闯入,你要小心喔!”
尹叙轻轻垂眼,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带着人离开:“去别处搜。”
走出园中,尹叙心中懊恼不已。
明明早有猜想,为何没有在事发第一时间看牢朱昌杰!
他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园子,目光明暗交错。
尹叙一走,云珏的表情便淡下来,赵程谨转身要走,她叫住他:“大嫂之前跟我说,近来可能会有些乱,叫我不要乱跑,也看着你不要乱跑。”
赵程谨看她一眼:“巧了,毓表兄也叫我盯着你不要乱跑。”
云珏:“我没有乱跑呀。”
赵程谨眼帘微垂,转头进了屋:“那就最好。”
眼看着赵程谨进了房间,关好房门,云珏才回房。
云珏没撒谎,她真的睡着了,但也真的是听到动静醒的。
一共两重动静。
一重是赵程谨房里的,一重是后来追来的尹叙的。
彩英举着烛台走到云珏身边,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女郎若是担心外头有什么事,要不要奴婢去打听。”
云珏想也不想的摇头:“不用。”
彩英愣了一下,云珏已经重新睡下,“我累了,睡觉。”
彩英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吹熄烛火。
……
堂堂兵部尚书举家失踪,令乾盛帝大怒,樱桃宴都提前收场,众臣在圣人盛怒中惶惶回朝。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亦出现了官眷失踪的案子。
失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护军将军霍千山的继室夫人邱氏。
据说,樱桃宴之前,邱氏因家中事务大病了一场,因而无法参宴,又在病愈后出府上香之时,失踪在来回的路上。
此事一传开,瞬间在长安城内造成恐慌。
只因不知哪处生起谣言,只道是那被端了老窝的江南水寇潜伏进长安生乱来了。
好巧不巧的是,霍千山在这个节骨眼,终于把朱昌杰的罪证上呈朝廷。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朱昌杰身为兵部尚书,竟暗中勾结江南诸道的势力企图讹诈朝廷钱财。
与此同时,曾参与此事的冯筠反应极快,亦将当日审查兵籍的各种异常之处上呈御前。
这样一来,情况就很明显了。
江南诸道表面上忠诚归一,实际处处都是小动作。
他们早已与朱昌杰勾结,所以兵部记录在案的兵籍才会乱七八糟还无人理清。
这都是朱昌杰在帮他们打掩护。
进一步的,这场水寇之乱越发蹊跷,连同兵部尚书一家上下凭空消失,也被默认为是被勾结的势力救走。
原本看似太平的日子,忽然就生了波乱,长安贵眷一时间纷纷闭门不出,唯恐还有歹人流窜城中,一个不慎便遭了灾。
就在长安城人心惶惶之时,云朝毓携妻一道领陇西军告别长安,圣人终是允了。
离开那日,云珏主动相送,可走出将军府门,迎面而来的却是圣人派来的护军。
为首将领称道,近来长安城不太平,女郎要送大军离开,回城路上总要有人保护。
云珏看一眼这大好晴天,又看看街上一派热闹繁华,虽不知谁敢白日行凶,但还是默许了。
城外告别处,云朝毓和阮英珠拉着云珏说了许多话,无非是让她好生照顾自己。
云珏乖乖点头,赵程谨也在旁附和,等到大军启程渐行渐远时,云珏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他盯着云珏看了会儿,忽然问:“想家了?”
云珏没有说话。
赵程谨早已发现,从樱桃宴提前结束自御园归来,云珏便安静了很多。
正如她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哪儿也不去。
赵程谨忽然想到些往事,心头一软,朝云珏靠了靠:“阿姐,你……怕吗?”
云珏这才看向他,清澈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赵程谨心下一沉,忽如起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一定带你回家。”
本是挺严肃的时候,云珏忽然噗嗤笑了,伸手扫扫他的脑袋:“得了吧,你要是再水土不服倒一次,还不知道是谁带谁回家呢。”
赵程谨心里那点动容被她扫了个精光,一把打开她的手:“你闭嘴!”
……
云珏和赵程谨是奉旨来长安入新学读书的,外面发生再大的事,个人还得按部就班。
樱桃宴后,他们回到了国子监,然彼时的国子监,又有了些不同。
其一,是冯筠和罗开元在此次历练中深得圣心,竟被允许正式入户部,分别从金部与仓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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