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叙的伤不算严重,好在他们一路都带了药防身,这时候也不至于在买药的时候暴露身份。
只是鄯城不能久留了。
手下建议先离开鄯城,再找一个附近的位置歇下,等养好伤再上路。
偏偏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从长安一路传到陇西。
位于河北道以东的谒铁部,忽然向朝中发来请求,希望与朝廷和亲。
朝中一番议论,最后将目光聚焦在了从陇右道去到长安的云珏身上。
他们要云珏去谒铁部和亲!
尹叙一颗心沉到了底,毫不犹豫:“即刻启程,返回长安!”
谒铁部位于河北道东南部,连接瓦郦国海岛。
一直以来,两地边境初一直有纷争,谒铁部因背靠大周河北道,也算威慑了瓦郦国。
大周对外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大国姿态,瓦郦国还不至于为了一个谒铁部而生乱。
换言之,即便谒铁部为河北道相邻的外族,但关系一直很稳定,两处之间即便有和亲也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对方提出的这个时间。
唯一的解释,是朝廷要动手了,这件事,定是有人授意。
有此举动,是为了逼陇西先反。
只要他们被和亲一事激怒,势必会有动作。
尹叙没有想到局势变化会这么快。
他身上带着伤,简单包扎后,几乎不眠不休赶回长安。
可越临近长安,他便越冷静,一直思考着这件事的解决之法。
兜兜转转,情势似乎回到了他最初时的考量。
如果陇西和朝廷难免一战,而云珏夹在当中纯属无辜,他至少要保住她。
陇西真的私藏了宝藏,暗中经营。通常情况下,这种财富多用于扩军养军。
仅凭这一点,足以证明当年的平介之战,他们的立场并不单纯。
尹叙的眼神渐渐冷下来。
陇西起兵的明面理由,只能是反对和亲。
想要阻止交战,除非和亲顺利,陇西和云珏都认下这门婚事。
谒铁部是依附与大周的,和亲算是下嫁。
自古以来,和亲都不算是好事,没有高门大户愿将自己清清白白的女儿嫁给外族。
但下嫁和亲算是和亲之中稍具优势的情况,至少云珏会受到绝对的礼待。
最重要的是,和亲者本身便有大功。
哪怕圣人真的要针对陇西,只要云珏愿意和亲,她便罪不至死,甚至可以在圣人的安排下□□干净净摘出来。
人只要活着,便有路可选,有命可改。
……
“荒谬!”啪的一声,赵程谨直接将最爱的青瓷摔在地地上,顿时一地碎片。
流芳的声音都在发抖:“郎、郎君……您息怒。”
赵程谨脸色极其难看。
“陇西可有书信?”
流芳战战兢兢的摇头。
“无任何书信。”
“那朱昌杰呢?”
“按时辰算,朱昌杰应当已经与使君那头接洽,此前使君也说过,将人交过去后,郎君便不必再管。”
“按时辰算按时辰算!按时辰算这个节骨眼陇西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他们怎么可以让阿姐去和亲!谒铁部算什么东西,也敢有此肖想!”
赵程谨说到这里,话声一顿。
除非,圣人已经暗中开始动手,他们的消息都被拦截了。
他声音沉了些:“阿姐知道这件事情么?”
流芳:“此事传的厉害,女郎应当是听说了的。”
赵程谨心下一乱,迈步往外走,猛的拉开门,云珏就安安静静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份果子。
“阿、阿姐……”
云珏:“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
“我……”
云珏走了进来,将果子放在他的书案上:“我吃不下了,给你吃。”
赵程谨:……
云珏转身就走。
“阿姐。”赵程谨在她身后叫住她,声音有些艰涩:“阿姐,你别担心。父亲和舅父一定不会让你去和什么狗屁亲,你尽管放心。”
云珏转过身来,“阿谨。”
赵程谨:“嗯?”
云珏真诚的说:“别太激动,我怕你会旧病复发。”
赵程谨:……
云珏离去后,赵程谨握着拳头吐纳了半天才平静下来,
他拧眉生疑:“她怎么会这么平静?”
流芳似乎想到什么,低声道:“郎君,尹叙回长安了。”
尹叙?
对了,还有他。
当日接应朱昌杰,他险些被尹叙摆了一道。
不过,他并未在尹叙面前彻底暴露,倒是看清这男人的深沉心思。
结合尹叙在国子监种种来看,他极有可能是圣人的人。
很难保证他的所言所行,不是圣人示意,尤其他与云珏的接触。
赵程谨忽然福至心灵,转头问流芳,“她不会是将希望寄托在尹叙身上了吧?”
以她那个一门心思扎根情爱的脑袋,难不成觉得,只要自己能打动尹叙,嫁给尹叙,就可以自然而然避开这一劫?
那她可太傻了!
……
其实,朝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赞成和亲之举。
最大的原因还是对陇西的忌惮。
万一圣人这么做激怒了对方,引起内部交战那该如何是好?
而赞成那一方的理由几乎与之相对。
正因陇西如今拥兵自重,实在不将朝廷和圣人的威严放在眼中,才更要好生争执。
圣人此举是为维护边境稳定,领邦友好,陇西若公然反对,那与反叛有何不同?
这一战在所难免,不会因为逃避就顺理成章避祸。
一时间,朝堂上开始有了争执。
乾盛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并未给出明确的回应,但在当日下朝时,一道册封的圣旨送到了长安的镇远将军府,打的赵程谨措手不及。
圣旨曰,圣人将认云珏为义妹,册封她为长宁公主。
当这道圣旨下达时,圣人的态度就非常明确了。
云珏既要和亲,自是代表大周外嫁,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从皇室宗亲里面挑人,也会给选中的人赐予一个皇室身份,其中又以册封公主最为常见。
可谁都没想到,传圣旨的内侍都到了将军府门口,府门却紧闭不开,从里面锁着了。
这是要公然抗旨不成?
内侍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此事事关重大,他只能找人回去向圣人禀报。
可很快,跑腿的人带回的圣谕却是——就在外等着,等到开门,等到人出来接旨。
这旨意,非接不可。
门内,赵程谨将门全都落了锁,那些宫中派来的内侍一个也不许动,他就如一尊门神般守着。
明明知道是徒劳无功,也清楚眼下势单力薄,可赵程谨管不了那么多了。
父亲或者舅父,可能已经在想法子营救他们,再不面对面撕破脸皮的情况下,多守一刻是一刻。
“阿姐人呢?
“女郎散学后就没回来,已经让才彩英去接她。眼下可能出不了长安城,但能躲一阵是一阵。”
赵程谨捂着心口一个踉跄,流芳赶忙扶住他。
赵程谨站住了,极力平复。
还不能倒。
至少现在还不行。
一定会有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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