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润假装没有听见她们家夫人说的是什么,穿着蓑衣消失在廊角。
慧玉这会儿也不知在干啥?
徐昭星忍不住想。
那丫头,心大,这个心大可不是说心里能装下许多事情的意思,而是什么都装不下。
前一日,还红着眼睛说,也不知道慧珠过得怎么样。
徐昭星气的一天没理她。
她倒是识趣,两天都没有出现了。
徐昭星琢磨着自己这个上司是不是当得太没有原则了,以至于底下的人没几个真怕她。
她发了狠问章得之:“你手底下没有成亲的男人多不多?我要把我身边的丫头发嫁出去。”
慧润去前院前,便去叫了慧玉一声,叫她来伺候。
慧玉走到门前,刚好听见了这一句,骇了一跳,道:“夫人,你怎么又提发嫁的事情!”
徐昭星一见她,没好气地说:“把你们都嫁出去,再买几个听话的回来。”
慧玉瞥了章得之一眼道:“夫人,快别说了,别让先生看笑话了。”
章得之慢条斯理地才出了声音:“你不说我还忘了,确有人已经求到了我的面前,还不止一个人来求,把你身边“慧”字打头的丫头求了个遍。”
徐昭星也就是说说而已,瞪圆了眼睛问:“当真?”
“自然。”
“你怎么说的?”
“夫人是客,自然是…主随客便。”
这还差不多。徐昭星满意的同时,还不忘威胁慧玉:“瞧着吧,等天好了,我就去买几个小丫头,再把你们都发嫁出去。”
这说的就是玩笑话了,小丫头买回来没有个半年,进不了主院。
大丫头发嫁出去,也断没有再回来伺候的道理。不是不能住家,而是章得之不会同意。
不是他管的宽,要知道夫妻间的私密话,可是什么都会说的。如此,她这小院儿便再也不会是密不透风的。
章得之晃了晃神想,也确实要考虑她这院子里的事情了。
慧润很快回转,章得之拿了干爽的衣裳,要在屏风后换衣。
他没让慧润伺候,看了徐昭星一眼。
徐昭星一瞪眼睛,无辜地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又不是他妈,还得帮他穿衣裳不成!
还不是夫妻,章得之原本就没有让她帮忙的念头,就是惯性使然看了她一眼。
现下,除了叹息,他还能干什么呢!
才将换好了衣裳,准备与她对弈。
蒋瑶笙不顾雨天,匆匆地跑了来。
还没进门,便埋怨道:“娘,你怎么能让姜高良和余良策到我院子里去!”
“天阴下雨没事干,怕你着急。”徐昭星心想,送两个人过去,叫你使唤,陪你解闷,你还不愿意。
章得之端了手边的茶杯,不发一语。
蒋瑶笙才踏进了门,便瞧见了章得之,赶忙行礼。
还没有直起身子,就听她娘又道:“你娘我呢,准备认下那两个孩子做干儿子,如此那两个就是你的哥哥,虽仍要避嫌,确有特殊情况。今日他二人就是帮你拾掇拾掇屋子,唯恐漏雨,这本就是哥哥该做的事情。”
还真是想起来哪出就是哪出。章得之还是不发一语。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蒋瑶笙却是当了真,愣了一下,道:“如此倒也能说得过去,我现在就回去,好生地招待我两个…哥哥。”
蒋瑶笙来了就走,快到了章得之也就是喝了两口茶而已。
他缓缓地放了茶杯,缓缓地道:“夫人,究竟想做甚?”
徐昭星指了指棋盘:“下棋,下棋。”
她确实在下棋,在下很大的一盘棋。
若有一日,她一个干儿子做了皇帝,一个干儿子做个宰相或者大将军……
哈哈哈!
——
等是最熬人的事情,尤其是在等那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盼着它快来,便怀疑自己的人品。
盼着它不来,又没法解了自己的乱局。
更何况,那些坏事也不会听她的,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还真的是天注定。
大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十多日,雨一停,章得之便有的忙了,忙着继续建坞堡,忙着到周边巡视灾情。
他把自己的人一分为二,一半去建了坞堡,另外的一半救人。
听说,九河涨水,冲跨了下游的村子。
即使足不出户的徐昭星偶尔出个院子,也能碰见灾民行乞。
姜家养了那么多的人,粮食也不富余。
余良策还为此专门去寻了陈留的郡守方衡,问他为什么不开仓放粮。
没有朝廷的命令,私自开了粮仓,方衡的郡守也就做到了头。
他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倒是征集了一些粮食,搭了个粥棚,只是那粥清稀如水……唉,有还是胜于无。
旁的人都在操心会饿死多少灾民,徐昭星却在操心灾后防瘟疫。
她叫慧圆拿出了银两,买下了陈留郡中的全部药铺。
说的全部,也只有三个而已。
三家药铺合开了一个施粥棚,施的粥水里面加了霍香等药。
若她施药,来的都是已经病了的。
唯有施粥,粥里加药,虽不知道预防效果能怎么样,这却是徐昭星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章得之也就是五日没有归家,再归来的时候,徐昭星便不见了,他吓了一跳。
正赶上陈鹿护送着慧圆回来拿换洗衣裳,章得之没有多问,自己的衣裳也没顾得上换,骑着马便跟去了。
还没有入城,就能看见城门附近四散的灾民。人数之多,即使上一世就知道,还是忍不住动容。
方衡唯恐城中混乱,加大了城中的巡防,主要巡防的地方就是城内的两处施粥棚。
一处是官衙的,另一处就是姜家的。
章得之打马入城,没有走多久,便看见了迎风飘着的带着“姜”字的那面旗,更加的动容。
方衡刚巧带人巡到了这里,章得之下马同他寒暄了几句。
方衡道:“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章得之谦了句:“哪里,为郡守分忧,这是姜家应该做的”。
方衡听了心喜,又询问了几句城外的情形,便到别处去了。
章得之没有去徐昭星的身边,而是在对面寻了块空地,号脉开方。
徐昭星的粥棚每日布施三个时辰,等到布施完毕,便会在布施地最近的药铺住下,方便准备第二天的食材和药材。
三间药铺的霍香储备已经不多,新鲜的藿香却因这大雨所剩无几。
徐昭星想着,若打起仗来,不止要粮草先行,这药草也是少不得的,索性趁着这个机会囤集。
徐昭星命了蒋肆想法子收购药材,不要那些高贵金额的补药,要的是实用的治疗伤风感冒以及跌打损伤的药材,自然少不了的还有硝石、硫磺和木炭。
蒋肆道了声“是”,就退了下去。
特殊的时期,还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徐昭星和章得之在一处吃了晚饭,要知道他二人虽说会经常在一起喝酒,却很少会在一起用饭。
晚饭也是藿香粥,章得之不喜霍香的味道,本是要拒绝的,被徐昭星一瞪,硬捏着鼻子吃了一碗。
吃过了晚饭,两个人才有心情叙话。
说的是叙话,哪一次不和斗嘴一样,哪怕说的是正事儿。
章得之说:“既然蒋肆有事要忙,我明日便让明知到这里给你帮忙。”
“哦,那叫明知把瑶笙也带过来。放她一个人在姜家,我不放心”。徐昭星道。
因着药铺不大,情况又不明,徐昭星把蒋瑶笙留在了姜家。
又因着姜舍之也不在家,如今到处都是灾民,谁也不敢独留一屋子的女眷在家。
姜高良就担负起了照顾两院女人的重任。
而余良策却是个坐不住的,这几日一直跟在章得之的身边,四处走动。
说话的时间,两个人各躺了小榻的一头。
说实在话,这几日真的是太累了。不止她累,他也累。
这便是徐昭星忍了又忍,没有把他踹下去的缘由。
想了想,她又道:“余良策,我准备收为己用。你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很多,若以后他能为你所用,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了”。
章得之想了想上一辈子的余家成了谁的人,道:“你看着办就行了”。
顿了一下,他又道:“我明日还要回乡。”
“回就回吧。”徐昭星是不以为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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