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得之挺诧异的,他以为樊星汉要说那些没用的话。
比如他要视死如归,让自己杀了他之类的。
樊星汉怪受不了他审视的目光,走近了一步。
徐汤下意识就挡在了章得之的跟前,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剑上。
章得之挥了挥手,徐汤又退下了,还特意往后退了两步。
或许他和章得之的差距就在这里了。
樊星汉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方道:“想必她和你说过……”
她是谁不用明说,他应该知道。
樊星汉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人听到:“她很聪明,只是猜,却从来不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让她问问我。其实上一世,我与她的感情并不好,倒是极其宠爱一个叫樊离的妾,还和她生了个女儿,取名瑶笙。上一世,我死的早,就连我自己都不知是何原因,莫名其妙就死掉了。死的时候不甘心,倒是没想到还能重来一回。你不知道,我来了之后,看见这一世的蒋福,我吓成了什么样子。”
樊星汉停顿了一下,那是很不好的回忆,他甚至喘了口气,才接着道:“然后没多久,这一世的蒋福也没了,我便出了蒋家,拼了命想要查出这一世里蒋福的死因,可我至今都没有查到。所以瑶笙问我是不是她爹,我差一点说了假话,我不是她爹。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求你一件事,求你帮我了了这唯一的夙愿。从此,我便隐姓埋名,再不会踏入长安一步。上一世,我便是一心向着个丫头。这一世,有一个一心向着我的丫头,也算是老天待我不薄。至于她,我上辈子亏欠了昭娘,本想拿这一世还了,可她并非昭娘,你又何苦纠缠!你,待她好些,我与她虽然相处不多,但信服她的为人,她心正心慈,知恩图报。我能为她做的,就是再也不出现在她的眼前。”
原以为自己的人生是个坑,一听别人的经历,发现臭老天,还真是想着法磨人。
樊星汉的人生啊,比他的坑还大。
上一世的蒋福,这一世的蒋福,听起来有些绕。
好在,他真的听懂了。
第一反应,纠结了片刻,这一世的蒋福是谁?
下一刻便想,他在意那个做什么,徐昭星又不是昭娘。
章得之沉吟了片刻,道:“我如今说这样的话并不是挑拨,其实蒋家的事情并不难,你只需想一下,蒋家败落了之后原先的部将都跟了谁。我也不瞒你说,赵器早有登位之心,若不是你掳走了她,我只需再多等个半年,会比现在师出有名。”
章得之说的,樊星汉不是没有想过,可赵器当真有登位的心?
从其的赵器,他不是没有打过交道,虽奸猾,可看起来并不是个有野心的。
难道说,人的野心就和那芽一样,风一吹,便会跟着长?
章得之也不是想让他非信不可,笑了一下,说:“信不信由你,我言尽于此,也言而有信,你可以带着那丫头离开郡守府了。不管你是谁,我们最好的告别方法都是不相互为难。再奉劝你一句,重活一回,何必执着于往昔!”
说罢,章得之便吩咐徐汤,“差人好生送樊先生回去。”
樊星汉忍了又忍,还是道:“我想和她告别……”
“无妨,只要她愿意见你。”
媳妇不是用来藏的,至少甭管是金屋藏娇,还是笼中金雀,都不适用于他媳妇,关的越紧,跑的越快,对付她,唯有任之由之和信之。
一开始做起来很难,习惯了之后,还是很简单的。
像樊星汉,更是无需防备。
恐怕他媳妇比他还膈应这人的存在。
樊星汉当真去和徐昭星告别了,没说其他的,只说起了蒋瑶笙。
樊星汉面对蒋瑶笙本就有很复杂的心情,如今又多了一条——操心。
他总觉得她小小年纪,不该舞刀弄剑,还见了血。
樊星汉说了什么?
他说,“你也该管管瑶笙了,万不可让她一个女孩如此残暴下去。”
“残暴?你让那姓马的来虏我,砍了徐鹿的手就不残暴了?”徐昭星头一次激烈地反驳他。
不用他说,她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和蒋瑶笙谈谈,但她不喜欢他的双重标准。
她又道:“男女一样都是人,是人都不该残暴,不分男女。”
樊星汉怔了一下,释然一笑。
蒋瑶笙的事情,他想他无需操心了,本也就不该他操心。
他又道:“我能和她道别吗?”
徐昭星纠结了一下,才喊了人去请蒋瑶笙。
蒋瑶笙来的很快,徐昭星本想回避的,樊星汉却道不用。
实际上蒋瑶笙很是紧张,她生怕他会说,瑶笙,我是你爹。
没想到,他却笑着和她说:“我怕我就这么走了,不和你告别你会多想。我真的不是你爹,我确实有一个女儿,但她娘叫樊离。”
蒋瑶笙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又道:“好好听你娘的话。”
说罢,缓缓转身,缓缓走了出去。
樊星汉出了门便走得很快,一次头都没有回过。
是以,他没有看见,蒋瑶笙依偎在徐昭星肩膀的温馨情形,更听不到她们说了什么。
蒋瑶笙撒娇道:“娘,我听你的话。”
“那你就得记住,拔剑容易,挥剑难。若再一次挥剑,一定是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而不是因为愤怒。”
“娘,我记住了。娘,父亲送我一副玉筷有何用意?”
“筷子是一双,一样长短,要两支一起才可以使用……其实娘也不知他是何意,送着玩的吧!那玉的成色怎么样?”
“还成。”
此间,事……终了。
——
章得之一共俘虏了三十万人,俘虏了凌志山的儿子凌浩。凌志山带了数万余部,却被徐大经一路追杀,丢盔弃甲,好不狼狈。徐大经一直追到了峡州地界,想了想,没再追着凌志山不放,而是拿下了峡州。
听说,根本就没动一兵一卒,不过才表明了身份,那峡州的州官便打开了城门,自动投诚。
徐大经就留在了峡州没有回转,他得避一避风头,他才将杀光了陈家的男人,虽说对外说的是陈家为了抵抗李雨,才损了根本,但这骗不了自己人。他若大喇喇地回去了,先生是给他记功好呢,还是不记?二爷是找他算账呢,还是不算?二夫人若骂他背恩忘义,他是听还是不听?
为了不给二位爷留为难,也为了不为难他自己,他决定了常驻峡州。
反正,他是不愿意撞见二夫人。
洛阳这厢,打扫完了战场,又将城门外炸出的深坑填平。
章得之终于有了喘气的时间,好容易在三更前回转。
徐昭星问他,准备将俘虏来的三十万人怎么办?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洗脑啊!”徐昭星脱口而出。
要不然呢!
这一场混乱属于内|战,杀来杀去都是自己人,当然不能杀。
想让人真心实意的跟他干,唯有洗脑啊!
光有天雷还不行,该许的功名该许的俸禄该有的惠民政策,一样都不能少。
她想了一下道:“等彻底打完仗了,该怎么安置这些将士你想过吗?还有,你一谋反就有这么多人相随你想过为什么吗?那是因为现在的社会本身就存在了很多很大的问题,不是因为你的个人魅力。要想皇位坐得稳,谨记民就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时候慢慢消减世家的权利,但还是那句话,凡事急不来。说的再多都不如做的,不如先拿陈留和洛阳作试点,颁布一些新的惠民政策,让一些人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自有更多的人来投。”
徐昭星一出点子就刹不住车,想了想,拍了章得之的手道:“你知道这人该怎么忽悠吗?我告诉你,你得投其所好,忽悠世家,你得挖坑,让他们往里跳。而对普通的民,你得给最实际的实惠。”
章得之听的很认真,真的很认真。
两个人衣服都脱了一半,居然一本正经地说起了正事,还没完没了的说,这是他也想不到的事情。
可要让那些跳坑里的人知道,两人是在床上商定好的该怎么挖坑,先给谁挖坑,那得哭死,没处说理去。
这证明床是个好东西,不止可以睡觉,也不止可以繁衍生息,还可以产生无数的阴谋阳谋,从而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徐昭星这厢絮絮叨叨地说完,才想起他们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她下意识拢了拢半敞的衣襟。
章得之笑了一下,弹开了她的手,继续。
自打凌志山围城,他就暂时戒了她。
没办法,每晚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匆匆忙忙的只够抱一抱。
好不容易忙完了外头的正事,一回家,当然赶紧办家里的正事。
徐昭星是还想说些具体的方法,章得之的嘴便直接堵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白日的事情还是留在白日说,这夜…还是一刻值千金。
有些人真是沾染不得,因为一旦沾染,就算栽进了坑里,还是论辈子算日子,一辈子不够,还想再求一辈子,再求一辈子仍旧不够,贪心地想着,若是能有九世情缘,再修成个神仙眷侣。
章得之戒了她多日,那一夜的香竟始终不曾忘记。
再一嗅,仿似比以前更香,更叫人欲罢不能。
先前徐昭星还不承认他天赋异禀,如今是真认了。
她和他,就像是菜鸟碰见了天才,业余选手撞见了专业的,被完虐了一回又一回,实在是受不住了,便又是颤着喘着娇嗔着,“啊~滚,滚啊~。”
可那人,就是滚,也带着她一起。
是天旋地转,还是巫山云雨,半宿的翻腾,一夜的春|情。
徐昭星在梦里叹,真特么的有精力!
滚完了今日的,章得之便想,往后,床一定得做个够大的。
只是…多大,才够滚呢!
——
徐昭星每晚都叫章得之滚,却是不曾想到,他有真滚的一天。
打仗的事情,她并不多问。
一个是她觉得自己太过心慈手软,知道的多了,难受。
另一个关于打仗,她懂得真是不多。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