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想要见谁,不想见谁,难道这种事情还需要被当地官绅左右?难道不是他们乖乖坐在家中等着传唤不就是了?没有传唤到的也该烧高香了吧。"
钦差这种事情于官员而言,地位不亚于瘟神,是人人避之而不及的对象,难得平阳县内居然人人都想过来看上一眼。
辛辕愁眉苦脸。
这个理由他早就拿来用过三天了,这几天被宰得狠了的富户只差和他说,再见不着钦差,他们就要联合起来把他们之前搜刮走的银子粮食全要回去,天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着钦差的名号前来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江梨发落朱县令和陈府一干人等的消息,全数被封得死死的,外界只当是钦差大人大发神威,为民做主。
至于为何钦差不在宴席中露面,当时各位当家人人自危,只怕钦差一个脑洞大开想到再拿自己开刀,当发现钦差从头到尾没露面之后,个个都回去好好烧了几柱高香。
但再等了几天,惊惧过后,所有人也都回过味来了。
为何这么久了,钦差居然还不出现?
所有赈灾事宜全数交给刘师爷和手底下的官员,这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
谁都猜不透,但谁都很想知道。
毕竟地头蛇们互相勾结,谁没有点把柄在对方手里?
钦差大人是还想继续暗中查访,在搜刮完钱粮之后来个过河拆桥?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对自己不利的打算?
人人都想来探一探口风,最好是能够直接对上钦差大人。
但越是求见,则越是不见。
疑心越来越大,谣言也越传越多。
江梨早在守着易北的第一天,就自上而下下了死命令,易北受伤一事绝不能外传,一丝风都不能透,包括这几个大夫,这些天都是吃住全在陈府,一步都不能出门,更不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对外便由草寇们背了黑锅,说是被山贼抢去了山上当压寨大夫。
床上已经躺了五天尸体的易北,终于轻轻动了一动。
江梨迅速丢下辛辕,扑去床边。
不过易北也就只是动了那么一小下下而已。
花白胡子动老大夫老泪纵横,为自己日益精进的医术攒了一把感动的泪水。
伤成这样都能给他救回来,日后再有人来看病问诊,问起自己医术如何,这就是个活例子啊!
"好了好了,熬过这一次,剩下的就好了。"
江梨不信,站在床边左看右看,最后拉着大夫的手不让走。
"刚刚是动了一下,是的吧?"
老大夫重重回握江梨。
"是的是的,你没看错,老夫也看到了,是动了的,动了就好,就快熬过去了!"
这几天江梨忙前忙后,端茶递水,虽然说老大夫也不知道江梨身份,但医者父母心,看到有人这么尽心尽力对自己的病患,老大夫对江梨的印象简直就是好到爆。
江梨放下心来,终于想起被自己冷落一边的辛辕。
"这一群人,有空来求见钦差,不如回去多往自家的粥棚里放一点米,我看都是闲的发慌,你们派出人去,挑点刺,给他们找点事干。"
辛辕有如醍醐灌顶,领会精髓,神清气爽而去。
别的他不擅长,挑刺这种事情,那简直就是京兆府的拿手绝活,看家本领,他熟得很。
江梨继续在易北床边蹲点,比先前更甚,之前确定人还没醒过来的迹象,许都和孟陵偶尔还能过来换个班,替下江梨去吃个饭睡个觉,现在孟陵只能常驻屋顶,许都则蹲定了屋前那课大树。
"这几天的探子有点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江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再怎么压着消息,当地乡绅们总有自己的关系网渠道,一层一层打听上去,五天时间也够京城反应过来了。
只怕是现在太子和易贤都已经知道了易北的大致行踪,只是还不太知晓具体情况,所以孟陵只说来的人是探子而非死士。
于是,这回轮到江梨愁眉苦脸。
前几辈子她攒的经验里,官员还勉勉强强混了个脸熟,但像暗卫这一类的,她是完全没有打过任何交道。
换句话说,像孟陵许都这种人,在她前四辈子的认知中,都是只存在于画本戏文里的虚拟人物,陡然成了活的,再让她去处理这其中的关系,她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许都也从窗户里翻了进来,面无表情,给江梨掰碎了讲解内里缘由。
"全部杀了反而会让人疑心,或许会猜出来我们这里有无法言说的大变故,所以这几天的探子我们都是把他们引开去,并没有灭口,但这也不是办法,越是不让人接近这里,就越代表这里有古怪,这几天来这里的探子变多也是一种试探。"
江梨点头受教,虚心听讲。
"若是殿下好转,在醒了之后不妨让放一部分人进来见上一见,一来安心,二来这其中的消息网大多都有重合,一个知道了,剩下的也瞒不住多久,若殿下今晚仍不醒,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江梨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昏睡的易北,果断让许都说方案二。
"城中乡绅好解决,左右也没人见过真正的钦差,我和孟陵随便哪个穿上官服也就混过去了,问题是从京中来的探子。"
暗卫死士圈就只有那么大,混得久了,名头出来了,脸也就暴露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平时大家都守着规矩,不到真正主子下了死命令,又或者是探听到了不得了非要灭口的消息,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何况京中的探子就算是没见过易北,临行前也一定看过绘影图形,除非易容精妙,否则混不过去。
西四所里会易容的秋娘,偏生这一回没有跟来。
"实在不行,杀一两个,以儆效尤,能拖过一天也好。"
大夫说过易北随时都有醒转可能,只要醒来了,万事好商量。
孟陵也加入献策行列。
"或者今夜将殿下挪个地方,这里布防不变,随便探子怎么翻。"
江梨皱起眉头,只觉得哪样都不好。
杀了探子无异于是告诉京中这里出了意外,转移地方则摆明了和太子易贤说易北已有异心,京中很有可能控制不住他。
一旦太子或是易贤发觉无法掌控易北的话,一个皇子,离开京城,护卫又少,干的还是钦差这么个累人又高危的活儿,后果可想而知。
大概京中派来的就不是探子,而直接是杀手死士了。
"无妨,明天就可以放他们进来了。"
易北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梨如遭雷击,直接木在了当地。
她无数次想过易北醒来时的情状,也无数次的想过易北万一无法醒来时的后果,但无论怎么想象,都不如现在易北的声音毫无准备的在她耳边响起来得震撼。
是错觉么……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怂包又重新冒头,江梨只觉得心悬的高高的,根本不敢转身,只怕自己一个转身,看到的依然是易北紧闭着的眼睛。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易北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的模样。
当然,如果房中只有江梨一个的话,那么易北大概要看很久的后脑勺,但很明显,除去江梨,房中还站着两个瓦数超大的电灯泡,活的。
孟陵飞快绕过江梨,直接找正主儿商量对策。
就连许都那张面无表情的门板脸,都闪现过一丝激动与惊喜。
江梨被孟陵绕过自己带出的风刮醒,愣愣转身,看到的是易北苍白点脸上正在看着自己,熠熠生辉的眼睛。
憋了五天的眼泪水顿时就忍不住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江梨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把推开孟陵,扑去易北怀里,哭得气噎喉干。
说到底,江梨自己也说不上来,她到底在哭什么。
易北先是被江梨扑得一口血在喉咙里翻涌不停,好不容易咽下满口血气,又被江梨给哭懵了。
难道他晕了的这一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应该不至于啊,再怎么样江梨还有个侯夫人义女的身份撑着呢,只要宣德侯夫人还有一口气在,江梨住在陈府,就没人敢拿江梨怎么样啊。
于是,孟陵才刚刚和易北说到富户即将联手造反时,就见易北把手从江梨脑袋上拿开,撑在床边上,没头没脑的问他。
"我现在是在哪里?"
孟陵也有点晕。
前一秒易北还在一边安抚江梨,一边和自己说该如何敲打城中富户,好让他们乖一点,下一秒就和自己问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但出于职业素养使然,孟陵依然反应十分迅速。
"陈府,侯夫人就住在隔壁。"
易北越发懵了。
第88章 安排
江梨越哭越伤心,易北也就越发想不通。
原本他还以为是江梨没能敲开陈府大门,宣德侯夫人没起作用,最后是孟陵和许都把自己救了的,以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江梨吃了不少苦头,导致看到自己之后如此伤心。
但现在看来,宣德侯夫人是给力的,江梨应该是没遭罪的啊。
于是,易北看向孟陵的眼神十分谴责,肯定是我晕着的时候你们给县主委屈受了!
孟陵回给易北的眼神则十分无辜,这几天全是江梨在管事,禁卫军那一群对县主大人是奉若神明,她不给他们两只穿小鞋就算阿弥陀佛了,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不过江梨哭成这样,回话是肯定回不成了,左不过易北已经醒了,剩下的事情都好办,孟陵很有眼色的和许都双双消失。
易北一直到江梨哭睡着,都没能问出来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想他一个病患,好不容易刚刚才醒,从鬼门关里溜了一圈回来,睁开眼不仅没口水喝,还差点被江梨的眼泪水给活活淹死,也是不容易。
江梨最后直接在易北怀里睡死过去。
还是老大夫被孟陵喊进来,才把江梨拨去一边,顺带赏了易北一杯水。
"五天了,你再不醒,她也该倒了。"
老大夫摸摸花白的胡子,自动把江梨代入易北未婚妻行列,主动替江梨说好话。
这年头,这么贴着心为夫君着想还有钱的姑娘不多了,嫁一个少一个。
易北白着一张脸,靠在床上,慢吞吞喝药。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