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不嫁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明霜幽幽叹了口气,支着下巴琢磨,“奇怪,莫非他是嫌我年纪大?”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她发愁地去问杏遥,“遥遥,我是不是很老?这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小姑娘,你看上回送他剑穗儿的那个,水灵灵的,一张脸嫩得都能掐出水来,他一定嫌我。”说完又自己吓自己地揣测道,“他不会看上了明绣吧?”
“呸呸呸。”杏遥往地上啐了两口,“您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呀。瞧瞧您这模样,皮肤好,肤色白,不上妆那也是白里透红的,身材又匀称。也就是您坐着,要是站起来,别说三小姐,镇国公主都比不上您。就算年纪大,也比这些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好看多了,江侍卫要真是因为这个不碰您,别说您了,我都看不起他!”
“不是这个……那是为什么?”两个没出嫁的姑娘凑一块儿,自然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胡说八道了半天,杏遥忽然紧张道:“您说……该不会是,江侍卫他不行吧?”
明霜愣了一下,讷讷地摇头:“我不知道啊。”
“这要是真的,您可千万不能嫁呀!”杏遥一个劲儿地挤眉弄眼使眼色,压低声音提醒道,“我老家就有个媳妇儿,家境不好,乡里一个有钱人家来给她说媒,以为是攀上高枝了,结果那新郎官儿……哎,总之一言难尽,和守活寡没区别了。”
明霜捧着莲蓬发呆,看她似乎是被吓到了,杏遥也发觉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忙改口道:“不、不过我就这么猜猜,您也别往心里去啊。”
她把莲子放到小几上,正若有所思,猛地意识到什么,回头去捏杏遥脸颊:“你瞎说什么呀,才没有想这些污七糟八的事儿!我还是黄花大闺女,没出嫁呢!”
杏遥一边躲一边笑道:“还说没有,刚刚同我讲那一大串儿是什么?小姐,您口是心非!”
明霜伸手向她窝内两肋下乱挠,两个人正玩得高兴,迎面就看到小丫头们进来,身后不远就是江城。
于是便都住了声,坐回原处。
江城刚踏进院子,抬头接收到那两人奇异的目光,不禁皱了皱眉:
“嗯?”
*
凌舟这书生倒也是个本分人,虽然没几个钱,但好在人穷志不穷,在绸缎铺这段日子里不仅养伤画画,还坚持温习书本,因为性子好,赵良玉也没为难。
连着几日都见杏遥出去照顾他,明霜多少猜出些什么来,于是特地找了个由头,也去铺子里走走。
凌舟正伏在案前作画,赵良玉在门口轻咳了两声,他循声一看,见到是明霜,赶紧搁下笔往这边走。可走没两步牵动腰间的伤,他晃晃悠悠站不稳。杏遥瞧得一怔,忙扑上去把他扶住。
“你也是的,这么急干什么!小姐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不成?”
“是是是……”凌舟不好意思的笑笑。
此情此景映入眼帘,明霜靠在轮椅上,拿团扇掩住嘴,故作吃惊地轻轻“哇”了一声,继而扬起眉来冲江城微笑。后者弯起唇角,也淡淡回了她一个眼神。
你来我往了两回,其中的言语大致是这样的:
“有一腿?”
“你才知道?”
“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问。”
“凌舟见过小姐,多谢小姐收留之恩。”
他弯腰作揖,明霜挪开团扇,笑着叫他不必多礼:“按说是我手下的人打伤你的,该赔礼道歉的是我。不过赵掌柜夸你的画很不错,既是帮了大忙,我也不会亏待你。你爹娘那边我已经派人又送了一百两去,往后盘缠上的事也不用担心,我替你张罗。”
凌舟受宠若惊,连声鞠躬道谢。
杏遥抿唇笑道:“我早就说了吧,小姐心肠最好了。”
明霜摇着扇子鄙夷了一眼。
这丫头习惯性胳膊肘往外拐,现下有了情郎,也学会借花献佛了。
“凌公子虽不善画花卉,可鸟兽是画得栩栩如生啊!”赵良玉引她到库房里去看,“您瞧瞧,这凤凰、鸳鸯、喜鹊、蝴蝶一类,正是做嫁衣的好模子。”
明霜抚过那缎子上的绣纹,乍然想到自己绣了好几个月,如今却压在箱子里的那些嫁妆。她垂下眼睑,颔首问道:“这么说,卖得很好了?”
“也还行,和上回您带来的花样子相比是逊色了些,不过聊胜于无嘛。”赵良玉说着,把这个月的进账拿给她瞧。
到底是买了个好铺面,每月的净利已经有八百两了。
八百两是个什么概念?明府上下一个月所有人的月例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目多。
见她这满意的神情,赵良玉笑问:“小姐高兴吧?”
“高兴。”明霜朝他点点头,“辛苦赵掌柜了。”
“诶……我一个看铺子的,不辛苦不辛苦。”
有钱是好事,铺子如今蒸蒸日上,她脱离明家独自生活便指日可待,能不必看人脸色多好啊!
“小江!”明霜忍不住拉着江城的手,喜笑颜开,“你看你看,小姐有钱了!以后你什么别做,小姐养你呀!”
“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我统统都买给你。”
他闻言,眉峰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唇边仍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其实,我并不想你养我啊……
柜台前正记账的高恕握笔的手一抖,墨汁瞬间滴花了纸张,他沉着脸抬起头来,朝江城那边看了看,然后又叹息着埋首接着写。
趁明霜被高小婉缠住的空当,高恕把江城拽到僻静之处,低声问他:“知道您和二小姐如今是两厢情愿了,可您怎么打算的?照这么下去真要做她面首不成?”
江城默了一阵,淡声道:“随她意吧,只要她喜欢,我无所谓。”
“大公子!这不合适啊!”高恕咬牙跺脚,这种吃软饭的身份,若传出去只会把他抹得更黑,“江家万一还有复兴的机会呢?您可不能这样自暴自弃。”
“高先生太极端了。”他声音轻轻的,“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就算她不是,也难保底下没几个管不嘴说闲话的。”高恕左想右想都觉得不妥,“小姐心地好,您不如和她直说了吧,今后要怎么样?好不好一句话,大家都别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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