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总算还懂得忠心护主,赶紧地把大妞挡下:“别动!男女授受不亲!”
大妞不屑一顾地哈哈大笑:“什么瘦瘦不亲,你这人眼神有毛病,我浑身上下哪里瘦了?”
赵忠打了个哆嗦,他在赵瑜面前总是被斥责太过粗莽无知,但此刻面对大妞,却油然生出一种优越感,总算找到赵瑜居高临下斜睨自己时候的感觉。
赵瑜没了搭讪的心思,同赵忠两个杀出女人们的队伍,赵忠道:“公子您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赵瑜离开女人们的包围,总算缓过气来:“蠢材!你没看到那小娘子的夫君吗?”
“看是看到了,怎么?”
不提还好,一提赵瑜又痛心疾首:“先前本公子只听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现在才也知道如见其形的滋味。”
你道赵瑜反应为何会如此异常?倘若他看到宝嫃的夫君“连世珏”的话,定然是要吃惊之余再叫几声“英雄”的,就算心碎也不至于说出“鲜花牛粪”之类的话来。
此事还要细细说来。
这一日宝嫃早早起了,把那只鸡从柴房里放出来,给了一小把麦子吃。
这母鸡认了她,每天早上宝嫃脚步声响,它就迫不及待地咯咯叫,而且每天都会生一个蛋,因此宝嫃格外宝贝它。
宝嫃把柴房打扫了个干净,又去准备了饭菜,顷刻间一家老小起了,围桌吃过饭,宝嫃便对连婆子道:“婆婆,今天是镇上的大集,我想去把前些日子攒下的布卖了。”
连婆子道:“也好。”
宝嫃看一眼连世珏:“婆婆,夫君会跟我一块儿去。”
连婆子张着嘴,看向连世珏,见他面无表情,自然知道小两口必然是商量好的,她多嘴也是枉然,就道:“那也行,早点回来。”
宝嫃有些为难,却仍试探着说道:“婆婆,我想……我好久没回娘家了,夫君又刚回来,我想……跟夫君一块儿回娘家看看。”
连老头很不高兴,连婆子同他一个心思:“那一来一回得什么时候才回来?这功夫农忙,过几天再回去吧!”她一说过几天,那就又遥遥无期了。
宝嫃有些难过:“婆婆……”
连婆子更要嘴碎几句,却听连世珏道:“最多一天时候,也耽误不了什么。”
连婆子一听,顿时皱了眉,连老头壮着胆子,道:“这功夫农忙,时候珍贵……”
连世珏道:“横竖有我,也用不着别人多忙。”说话间,略显不悦。
两个老的心中不约而同打了个顿,连老头鼓足勇气想要争辩两句,看着连世珏那脸色,最终却只悻悻地哼了几声。
连婆子见连老头不敢争执,她当然也不想在儿子跟前扮恶人,就假模假式地说:“既然世珏想去,那就去吧……只不过别耽搁太长时候。”
宝嫃听她答应,便转了喜色:“婆婆,最多中午头回不来了……我刚多做了两样菜,中午你热一热,就可以同公公吃了,下午我们一定回来的……”
连婆子才点了点头,忽然间又道:“你们去,是空着手吗?还是……”
连世珏从没想过这宗,连婆子这话倒是提醒了他,他便看宝嫃,宝嫃呐呐道:“婆婆……”
连婆子有些愤愤地:“别总是拿家里的钱贴补你娘家……最多去后院摘两根瓜拿着吧!”
宝嫃哑口无言,只低了头,连世珏从旁听着,也不动声色。
宝嫃一时收拾好了,把五匹布搬出来,又去借了连世誉家的独轮车,把布绑在那车上,连世珏抱着手臂在旁边看着,一直等宝嫃推了两三步,他看的“懂”了,便叫宝嫃住了,他自己推了车往前,出了村子。
一路上自然又被许多人围着狠看了一番,宝嫃又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出了村口,看那大路上行人不断,看来热闹,想来都是去赶大集的。
连世珏推着车,一边看,见宝嫃在旁边欢喜跟着走,他便问道:“这些人都是去赶集的吗?”
宝嫃道:“是啊夫君……近来麦子都收回来了,稍微空闲些,赶集的人也多。”
连世珏唔了声,看前头有个人赶了一辆牛车,后面拉着的平板车上竟团团地坐了三四个人,有老有少,围着呵呵说笑。
顷刻,车后又追过来一个村民,那赶车的把车速放慢了,那人便也
手脚并用爬了上去,那原先在上头的几个人七手八脚地也拉了她一把。
连世珏看的有趣,便道:“这车倒是甚好,能载这么多人。”
宝嫃道:“夫君你喜欢吗?等以后攒够了钱,我们也买一匹驴子来使唤好不好?”
连世珏哑然失笑,却道:“好啊。”
两人走了会儿,一路上也见了许多人,多半是步行的,有的就赶着车,有的骑着驴,熟人相见,便大声寒暄,倒是极热闹的。
连世珏一路看着,又同宝嫃说话儿,颇不寂寞,见人渐渐更多了些,便问:“距离大集还远吗?你娘家……”话刚要出口,又自觉不妥,便停了。
宝嫃却会错了意,生怕男人嫌远,就忐忑道:“夫君,不算太远的,还有六七里路……等我们卖了布,再走三里地就到我娘家了。”
连世珏只觉得额头有一滴冷汗冒出来。先前他行军时,除非是爬最陡峭的山,否则他都是在马上,六七里的话,骑马便是顷刻就到,可是步行……他倒是没什么,人高腿长,只做等闲,但是身边人……
他看了看前路,又看看身边儿的宝嫃,见她的脸儿红红地,是被太阳晒得,大概也因走了一程身子发热,隐隐地有些汗意。
连世珏思量着便低头,看到手上那独轮车,忽然突发奇想,——这车子跟平板车不同,它是正中间有个木轱辘,用木架子竖起来,两边却空着,好载物的,先头宝嫃拿了布匹出来,就搁在这独轮车的两边上捆着。
男人的眼睛在上头扫来扫去,见这车子敦实的很,载个二三百斤怕是不在话下,车前头有一块突出的空闲的地方,可是推起来的话,前头距离地面很近,显然不好坐人。
他的目光移到手边上,却见距离他的把手外,倒是有块儿空着的,并排的话足以坐两个人。
连世珏便道:“这车也能坐人吧?”
宝嫃随口就“啊”了声,没想连世珏道:“你上来,我推着你。”
宝嫃吃了一惊:“不用,我不累,再说再加上我就很沉了。”
连世珏看向她,道:“你上来,我试试。”
宝嫃摇头:“不要啦……”
“上来!”
他说着就停了下来,把车放下等她,宝嫃无奈,红着脸挪过来,在上头坐了。
连世珏这才重又把车推起来,宝嫃微微侧身,手扶在车轮中间的架子上,坐的稳稳当当,双腿垂在车旁侧,随着车动晃晃悠悠地,她偷偷看他一眼,心里又羞又是感
激地。
连世珏望着她坐在上头,身子略倾斜,双脚离地,晃悠悠地就好像一枝花在风里头荡漾,恁般地好风景。
他倒是有些后悔自己才发现这车能坐人,便故意道:“你太瘦了些,也没有多沉,就好像没坐一样。”
宝嫃道:“才没有……我怕夫君累到。”
连世珏道:“在你眼里我便是这么没用……稍微劳动便就累了?”
宝嫃忙道:“不是不是!”她看他一眼,见他脸色明明是好的,才知道他是调笑而已,就道,“夫君才回来,该好好歇息。”
俩人一路上,也遇到几个相识的,宝嫃几度就从车上跳下来同那些人说上三两句话,每当这时侯连世珏就静静地站在一边儿等候,他这样的相貌、身形、气质……又推着宝嫃,可见是个不怕累又疼娘子的,倒是惹了无数称赞。
因此一路上宝嫃所听到的都是好话,惹得她心花儿盛放。
宝嫃坐在独轮车上,迎面风撩起她的鬓发,她伸手抿到耳后,看看前头绿树成荫的长路,又回头看看自家的“夫君”,她想到昔日的种种苦楚,终究盼来了这一日,那些苦熬的日子都好生值得……这般明亮的阳光下,欢喜到极致,竟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两人来到镇上,来到相熟的布匹店,连世珏把布料搬了进去,宝嫃跟那店子掌柜是认得的,连世珏在旁边看了没差,便慢步出来,谁知便撞见几个恶霸行凶。
他心中最恼恨这些仗势欺人的货色,便挺身而出教训了一番。
谁知道却被赵瑜撞见。
当望见赵瑜那瞬间,男人有瞬间的心惊……他的记性是极好的,依稀记得曾在何处见过这张脸,只看赵瑜似没认出他来,他心里极快想了一番,便松了口气。
从布庄接了宝嫃出来,正想陪她去买些东西,却又遇到几个同来赶集的同村跟邻村的几个婆娘,男人不喜欢听这些人聒噪,趁着她们说长道短之时便避了开去,虽然避开了,却仍旧站在不远处,时刻留意着宝嫃的一举一动,因此当赵瑜出现之时,他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的。
他心里头有些奇怪为何赵瑜竟认得宝嫃,只是看着赵瑜脸上那种类似色~迷~迷的表情,让他心里很是不快。
当宝嫃回头看他的时候,他隐约猜到是什么意思,他是有心不愿跟赵瑜牵连的,正巧儿旁边有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也站了半天,额头贴块膏药,斜肩塌身,尖嘴凹腮像个猢狲成精,不住口地碎碎念“那婆娘让我如何如何……还不来”云云。
连世珏知他也是等人,此刻心头一动,低声道:“前头那不是来了吗……”自己往那商家的帘子后一闪隐了身形。
那人忙探头:“来了?”两只有些突出的牛眼正好同赵瑜的双眼撞了个正着,这一照面,杀伤力不消说是极强的。
作者有话要说:瑜儿被摆了一道,要泪奔了~~~
关于那个小车儿,让我想起小时候,我是非常喜欢坐的,虽然窄窄地,可是被推着走的感觉,甚妙啊,可惜机会少少。。现在更是绝了迹了,没有试过的同学请自行想象。。。
总觉得牛车啊马车,比轿车啥的拉风多了。。慢悠悠别有一番滋味,没试过的大概不知道啦
好吧,单凭描述大概想象不出,何况我又不能十分详尽的描述不然就太啰嗦了,于是上个图,基本上就是这样儿了,于是,宝嫃宝嫃坐在哪里该清楚了吧。。。
24、解甲:澄澄映葭苇
赵瑜被那贴着膏药的凹颊男人吓了个半死,委实无法接受鲜嫩如朵花儿般的宝嫃嫁的竟是这种货色,一时黯然魂消,同赵忠郁郁而返。
这边上那膏药男人东张西望,没见到他娘子,一时摸不着头脑。
连世珏见赵公子撤了,才若无其事地探身出来,他也不想等宝嫃同那三姑六婆说完话,便大步走了过来,目不斜视,径直唤道:“娘子,该走了。”
宝嫃正在奇怪赵瑜为什么在瞬间神情大变,听了男人召唤却又欢喜起来,忙道:“夫君我来啦!”又同那些女人道,“我夫君唤我,我得走了。”
这些女人之中,如大妞儿般见过连世珏的,反应倒还平常,那些外村儿的,猛地见了连世珏,顿时个个惊艳的直了眼。
连世珏同赵瑜,说起来都是难得的美男子,只不过赵瑜属于风流纨绔的那种类型,在京城中不消说是极受欢迎的,但对于平民百姓,尤其是这些女人们的眼里,则更爱连世珏这一种,高高大大,俊美健壮,格外阳刚,一看就是个能出力能让女人倚靠的,比赵瑜那种花花蝴蝶要更靠得住。
且不说那些人在后面啧啧赞叹,宝嫃挽着篮子出了人群,连世珏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低头看着她的脸,有心问问赵瑜是怎么跟她认得的,却又没问。
宝嫃道:“夫君,我们去取推车,然后去我娘家吧?”
连世珏道:“好。”
两人便去了那相识的布庄,把寄存的车子取了,出来门口,宝嫃拉一拉连世珏:“夫君……”
男人低头看她,不知何事,却见宝嫃在腰间翻了翻,把个蓝布的袋子取出来,捧在手中道:“夫君,方才卖了布,每匹有二十文,一共五匹,就是一百文,掌柜的见我许久没来了,好生念叨,说以后让我多送过来……多算了我十文。都在这里了,给你。”
连世珏垂眸望向她,一时没有接。
宝嫃拉住他的手,把钱袋放在他手心里:“夫君,你收着。”她软软的小手握着他的大手,男人笑了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将钱袋收了起来。
这镇子是乐阳县最富庶的,就在县城旁边儿,每当大集的时候,县城内也格外热闹,什么物件儿都有。
宝嫃是极少出来走动的,见这么多人,穿戴的很新鲜,两边的摊子又这么多,货品琳琅满目,一时目不暇给,不停地给男人指点某某好看,某某稀奇。
且鼻端不时地嗅到种种香气,各种炒菜的浓香,油炸糕的甜
香,葱油饼的油香……他们都走了半天道才赶来的,一时饥肠辘辘。
连世珏推着车,宝嫃便在旁边跟着,两人沿着大街走了会儿,连世珏便看宝嫃:“饿了吗?”
宝嫃摸摸肚子:“我不饿。”
连世珏望着她:“当真不饿?”
宝嫃略觉脸红:“有一点点饿……夫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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