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声一笑,赶紧又回来,见宝嫃还在探头探脑地找虫儿,就将她拉起来:“你怕这些,就先别找了……”又道,“我是来跟你说声,今日我要去县城一趟,你在家里好好地,懂我的意思吗?”
宝嫃道:“夫君你去县城是去干活了吗?”
凤玄道:“是,你好好地……别让自己吃亏,懂吗?”
他又一问,宝嫃就点头:“明白的夫君,你放心吧。”
凤玄说道:“那我就去了,活儿做完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宝嫃道:“夫君你要留心,别累着自己……”到底是不舍得,一直送了他出门,见男人大步流星地拐弯走了,才想回头进门。
宝嫃正要回头,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宝嫃姐!宝嫃姐!”
宝嫃转头一看,却见街尾上极快地跑来一个人影,跑的太急,脸上的肉跟身上的肉一并晃动,只有两只小眼睛还很是有神,原来竟是村里的大妞。
宝嫃便站住脚,下了台阶:“大妞,叫我有事吗?”
大妞一口气跑到她跟前,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起伏不定,她伸手摸了摸胸,道:“宝嫃姐,我来问你,后天的县里大集,你还去不?”
宝嫃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想了想就说:“我家里好像没有什么事,大概是不去的。”
大妞道:“宝嫃姐,反正现在活都不忙了,闲着没事就去转转呗?”
宝嫃摇摇头,她哪里是个没事爱乱转乱逛的人?何况又没有钱银,宝嫃就说:“我不去了……你要去?你问问别人,或许……”
“我不找别人。”大妞大声说。
宝嫃才觉得有些怪,先前大妞虽然认得她,可从没有过这样热络,她便问道:“那为啥找我呢?”
大妞听她一问,脸色就有些别别扭扭,却又抬手撩了一把头发,道:“宝嫃姐,你不是认得那天那个公子吗?要去的话……兴许又能遇上。”
宝嫃摸不着头脑,问道:“哪个公子?”
大妞急道:“就是那个长得很白,很俊,明明没有胡子还说自己是县老爷的公子啊!”
宝嫃这才明白:“啊!你说的是他啊!”
大妞喜道:“宝嫃姐,你果然认得他?他叫什么啊?是哪家的公子?”
宝嫃看她两眼发光,一时哭笑不得:“大妞,其实我也不太认识他,只是先前路上遇见过一次……你找他干什么?”
大妞的小眼睛里光芒闪闪:“我……觉得他人还不错,而且上回他看着我,也好像对我挺有意思的……”她一边说,一边挺了挺胸,显得很是骄傲。
大妞很是得意:当时她很明显地发现那个美公子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胸上,像是蚊子见了血似的盯着看,真是个色鬼!不过她喜欢。
怪不得她娘说,女人一定要有很大的屁股跟胸脯才会招男人爱,果然是这样没错。
可是宝嫃觉得大妞的眼神有问题,要不然就是自己的眼神有问题,她怎么没有看出赵瑜有认真看过大妞,而且还对她“挺有意思的”。
“大妞……这个……”宝嫃正想找个借口把大妞推掉,却见旁边门口走出个人来,正是秦氏。
秦氏出门,一看两人,就笑道:“小嫂子早啊,哟,大妞也在。”
大妞看她一眼,显然对她没什么兴趣,只缠着宝嫃:“宝嫃姐,答应我啊,这可一定得去。”她索性凑近了,低声道,“等我们成了亲,我请你吃喜糖,再封个红包给你。”
宝嫃吃了一惊,没想到大妞这么高瞻远瞩。
那边秦氏见两人嘀嘀咕咕,就笑道:“哟,这是在干什么呢?悄悄地商量什么呢?”
“跟你没关系。”大妞生怕她搅合了自己的好事,又看宝嫃,“宝嫃姐,行吗?去了集上,我再买个糖串子请你吃。”
秦氏一听,竟然有这样的好事,赶紧道:“大妞什么好事儿啊,跟我说说。”
“当然是好事,不过没你的事。”
宝嫃见秦氏凑过来,就不想再东扯西扯,只好对大妞说道:“那么你等我问问我夫君,看他答应不,再说。”
大妞说道:“这个行,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说完之后,一阵风似的走了。
秦氏讨了个没趣,便道:“这个傻大妞,疯疯癫癫的……我说小嫂子,你们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这件事不算神秘,可是难以解释。宝嫃就说道:“也没什么事……”
秦氏见她不说,脸色就有些冷,便不再问,只道:“对了小嫂子,昨儿你跟大娘闹什么呢?大娘到了我家,气得还骂骂咧咧了一番呢,说的好生难听。”
宝嫃见她果真说起这事儿来,心想那时候是她把连婆子拉去的,还说了宝嫃如一句,连婆子到了她家,她还会说自己的好话不成,肯定背地里不知怎么样在煽风点火。
这功夫她又来讨好,倘若宝嫃说连婆子的不是,她一转身又把坏话说给连婆子听了,又是一场闹腾。
因此宝嫃什么话也不说,只道:“都是家常的小事,过去了就好了。”
秦氏见她不上套,就道:“唉,都是当媳妇的人,其实我也知道,大娘那个脾气本来就不太好,总免不了她挑三拣四的,也难为小嫂子了……”
任凭她怎么说,宝嫃总是不说连婆子的坏话,秦氏没法子,就道:“对了小嫂子,前日那胡瓜你家里应该都结了些了吧,世誉说中午头想吃个凉拌的,能不能给我两根?”
宝嫃道:“那我去看看。”秦氏不免跟着进门,看了两只鸡在墙角,就白了一眼,又进了菜园子。
秦氏见院子里小白菜正长了叶,茄子正紫且肥,胡瓜青青葱葱,很是眼红,不用宝嫃动手,自己先抢着去摘了一根,也不擦擦,就咬着大口大口吃起来。
宝嫃见她倒是不客气,只想早点打发她走,就又摘了两根,道:“先吃着这些,一顿该是够了的。”
秦氏见还有几根吊在架子上,便道:“这不是还有好些吗?”
宝嫃道:“这个我们家里得吃用的。”
秦氏笑道:“什么你们家我们家,咱们不都是一家吗?”临走,又快手快脚地摘了个茄子。
宝嫃一直见她出了门,才叹了口气回来,又挑拣着摘了三根胡瓜,两个中不溜的茄子,放在篮子里,就出了门。
且说凤玄出了村口,沿着村口往大路而行,走不多久,就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马上赶车的人一见是他,急忙就跳下来,喊道:“连大哥!”
凤玄早看出来人是赵忠,便道:“你来何事?”
赵忠笑道:“连大哥,我家公子知道你到县城里不方便,故而让我雇一辆马车代步。”
凤玄见他们倒是有心,便也未推让:“既然如此,有劳了。”走到马车边上,轻轻一跃就上了车,他那样长大的身子,起身落下,那马车竟没怎地颠簸,赵忠看在眼里,知道他功夫了得,心中更是又惊讶又钦佩。
赵忠赶了马车,道:“连大哥,昨晚上照你说的,我们县老爷都安排好了,只不知会不会有效。”
凤玄道:“只要你们照我说的做,管保万无一失。”
赵忠最爱听这样的话,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我们公子遇到您,可算是遇到救星了,连大哥,下一步该怎么做?”
凤玄道:“下一步,该是‘放虎归山’了。”
赵忠道:“连大哥,这‘放虎归山’我知道,下一句是‘后患无穷’,听来不像是什么好词啊。”
凤玄道:“是啊,不过‘后患无穷’的不是我们罢了。”
原来昨日凤玄交代了赵瑜一番,赵瑜点头表示会一一照做。又取银子,原来他出来都不习惯带银两,这习惯近来才有所改进,却只带了五两,又从赵忠身上搜刮出二百文,就都给了凤玄。
凤玄并未跟他们客套,把主仆俩“剥削”的一干二净,约好了次日会来县衙,便告辞了扬长而去。
凤玄去后,赵瑜同赵忠两个马不停蹄,分道行事。
赵瑜入了县衙,就叫人把看守牢房的两个狱卒叫来,絮絮叨叨地询问了一番,自从上回那个告状老者无缘无故身死,赵瑜很是小心谨慎,这回这些贼人入狱,早就跟狱卒说过,倘若走失或者死了一个,便要他们性命相抵,因此这些狱卒都不敢怠慢。
那一边儿,赵忠便去找了两个相识的闲汉,叫道县衙里,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番。
那两个汉子换了衙差衣裳,晃入牢中,此刻赵瑜正在盘问狱卒犯人的情形,时候正好,这叫“调虎离山计”。
两个汉子假扮狱卒,你一言我一语地闲扯着,眼瞅着将到了关押匪贼的那牢狱处,便道:“真晦气,县太爷请咱们头儿吃酒,一干人跟去凑热闹,却把我们撇在这里吃西北风。”
另一个说道:“可不是,大家都是当差的,王捕头这次设计擒住这般胆大包天的狗贼,我们也该跟着沾光才是,这倒好,空撇下我们不管,他们在那大鱼大肉。”
几个被关押的贼人一听,各自色变,互相对视一眼,便凑过来听。
那狱卒道:“说的是,这还有什么意思?听闻县老爷还要赏王捕头五两银子,想来是不会有我们的份儿了。”
“给你一文便是好的,”另一个道,“不过也是,姓王的担的干系大,若不是他巧妙骗了那些贼人,又请了高手在那里埋伏相助,怎么会擒获这么多?”
两人说着,就到了此处,其中一人就隔着栏杆踢了一脚:“看什么看!一帮等着被砍头得货。”
贼人之一气不过,欲扑过来,旁边的急忙拦住,却望着狱卒道:“狱卒大哥,请问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我们这次被擒,是王捕头设的计策?”
“这贼倒是耳朵尖!”狱卒笑道,“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多亏我们王捕头聪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赚得你们这些狗贼入彀,你们乖乖地给老子在这里呆着,等捉到你们的山大王,一并押解往府衙砍头!”
另一个道:“他们也有今日,瞧他们的嘴脸,就算不能跟王捕头似的被县老爷请吃酒,我心里也高兴。”两人说笑着,渐渐远去。
几个贼人恨得咬牙切齿,有人道:“原来我们竟都中了计策。”
那狡猾的便道:“可是大哥明明说他是自己人,怎么竟如此歹毒?”
那边上那两个假狱卒换下了衣裳,便问赵忠:“忠哥,我们演的如何?可有纰漏不妥的地方?”赵忠笑道:“惟妙惟肖,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假狱卒道:“那忠哥可别忘了请我们一顿酒。”
“这是当然,我们大人是最慷慨不过的。”赵忠拍着胸脯答应。
假狱卒们退下之后,真的那伙儿又回来,走到牢房边上,喝道:“老爷要提审,一个一个的来!谁先?”
其中貌似领头的那贼人道:“我去吧。”
狱卒牵着这人的锁铐,将他拉出牢狱,一路拉到后堂上去,刚进后堂,赵忠迎出来,见状道:“等着,大人正忙,我去回报。”
那狱卒拉着人便等候,那贼人一边等,一边四看,却听里头传来推让声音,道:“大人这般美意,让小人怎么敢当?”这声音竟是王捕头的。
“这是你应当的,”另一个年轻的声音道,“本县一定会向府衙上报,表彰王捕头的功绩……不过另外,这东山里的其余匪贼,可还得劳烦王捕头多用心了,务必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好。”
王捕头便道:“小人武功虽然有限,不过也会尽力效犬马之劳。”
那贼人一听,心头大恨,想道:“好啊,姓王的你果真不是好东西,竟然暗地里下阴招。”
这功夫赵忠出来,见他们在,似惊了惊,便喝道:“怎么在这等呢?让你们退后三尺!”又道:“大人没空,你们先回去吧!”
那狱卒没奈何,只好把人又拉回来,依旧关住。
那人回到牢房中,左思右想,气愤之极,道:“果真那姓王的暗害我们!可恶,怪道他这几日不来放我们出去!”
众贼一听,议论纷纷,恨不得出去把王捕头砍死。
不说众贼中了圈套,这县衙那边,赵瑜同王捕头好言相说,王捕头还以为他有些服软之意。赵瑜把酒言欢,只说王捕头的好,说到要拍马屁的境界,王捕头起初还有些戒备,后来见这人儿言笑晏晏地,人本就俊秀了,这一笑,越发“软弱”的一塌糊涂,王捕头心想:“到底是个刚出壳的雏儿,起先还以为他有几分骨气。”虽瞧不起赵瑜,却也高兴地很。
这几日他本是想去救那些贼人出来的,怎奈赵瑜吩咐狱卒们看管的紧,他一时难以下手,便只静候时机,没想到赵瑜先低了头,他自是欢喜,赵瑜说他有功,他便顺着答应,赵瑜要上折子表彰,他当然也高兴,一高兴,赵瑜说什么,他便也应承下来,因此赵瑜说“东山里的匪贼被擒是他的功劳”,他也毫不在意,一口先应下来,谁又猜到赵瑜暗地里在算计他呢。
因此这晚上依旧是平安无事。到了第二天,王捕头意气风发来到县衙,却见在赵瑜身边,多了个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本想两更的,写来写去写到这里,比较肥一点,权当两更了吧。。=2=
41解甲:文彩双鸳鸯
王存善进门的时候,头一眼就看到县太爷旁边坐着的那位。
照理说,那位穿着打扮实在普通,一身粗布衣裳,正是个乡农常穿的样式,如此地坐在一身鲜亮官服的县太爷身边,明显该是县太爷抢眼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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