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玄道:“杜家这样,一来是为了避开锋芒,二来是想让大人知难而退,如今就是彼此试探的时候,咱们当然要一鼓作气,现在去虽然不能找到人,却也可以震一震他们,然后再见招拆招罢了。”
赵瑜闻言大喜:“那就这么办!”
当下就把三班衙役都点齐全了,除了看守牢狱的,其他的倾巢而出,近百人浩浩荡荡地往杜府而去。
凤玄本不想出面,他这几日在县衙,除了同赵瑜商议事情,就是选拔衙差,兼训练他们,从中挑选优等之人为小头目,近百人里头有一半是新换的。
只可惜他选的这些差人虽然都很顶用,不过却还没有谁能到独当一面统率手下的地步,他又不能把顾风雨叫出来,只好勉为其难地应了。
一行人到了杜府,杜家的人一看这阵仗,顿时飞一样进内通报,有几个人就要关大门,凤玄一声令下,两个衙差抢先一步冲进去,把看门的家丁一顿乱打,这些家丁平日里狐假虎威,哪里经过这个,顿时抱头鼠窜。
凤玄不言语,冲旁边的副手一使眼色,那年青的衙差唤作李明,乃是县城人士,先前曾经出去游历过,武功是这班衙差中数一数二的,人也聪明。
他当下上前,大声说道:“奉县令大人命令,前来杜府搜人,闲杂人等一律闪开!”凤玄听着这话倒也有点意思,便一点头。
李明见他点头,才松了口气,又指挥两个衙差负责守门不许人进出,其他的跟着入内搜查。
凤玄是最后一个进门的,迎面望见一个极大的照壁,金碧辉煌地矗立着,几个被打伤的家丁闪闪躲躲在照壁角上,凤玄从右边转向里头,才见到杜府真容,——果真是极为气派的一座宅邸。
先头的衙差们已经先行一步往前而去,隐约听到里头尖叫声传来。
凤玄不疾不徐迈步入中厅,见这宅子布置也很是不凡,当前的墙上挂着三星高照图画,檀木桌上摆放着极大的一柄白玉如意,他正自看,却听到有个声音喝道:“你是何人!”
凤玄转头,望见厅旁出来一个人,乃是个身着淡色衣裙的妙龄女子,全身上下也没多余的钗饰,乌云鬓上只插着一支翠玉钗,双耳上缀着珍珠坠。
两人四目相对瞬间,女子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一双眸子从上到下又打量了凤玄一遍。
凤玄瞧出她打扮的素而不俗,气质也不似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反而有些似是正宗官家小姐那份气派……他心中一沉,就转开头去并不回答。
女子见他不言,正欲上前一步再问,就听有人恨声道:“这些没长眼的狗东西,真是仗势欺人!——姐姐,姐姐你在哪?”
凤玄目光一动,见从后面又出来一个少女,因咬牙恨恨地缘故,神情显得有些凶,不过生得也极美,同先前那女子两人在一处站着,像是一对花似的。
那后出来的少女正是杜兰芳,被她唤作“姐姐”的女子听了,目光便从凤玄身上收回:“芳儿我在这。”
杜兰芳也看到凤玄了,她乃是头一次见到凤玄,自也不认得他是谁,只不过看他一身布衣,便立刻横眉喝道:“你是何人?闯进来做什么?”又赶紧护着那淡衣女子,似是很关切般地问道,“姐姐你受惊了未曾?他对你无礼了吗?”
凤玄闻言双眉一蹙,淡衣女子摇摇头:“我也才出来,刚刚也问他是谁。”
杜兰芳握住她的手:“肯定是跟那些县衙里的狗腿一块儿来的!趁着我爹不在,什么猫儿狗儿也敢进来了!”
淡衣女子正看凤玄,闻言也皱了皱眉,却见凤玄仍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虽然极安静但却隐隐透出一股倨傲气息,那淡衣女子就对杜兰芳道:“你家的家丁呢?”
“都给他们的人打散了!”杜兰芳愤愤地,“来人,来人啊!”她一声唤,顿时从外头又进来几个杜府家丁,人人手中都握着棍棒之类,如狼似虎地把凤玄围住。
淡衣女子刚要再说,杜兰芳道:“这人企图对知府小姐无礼,把他给我打出去!”
凤玄一听,眸色微变,可却仍旧未动,杜府的家丁跃跃欲试正要上前,衙役李明从后跑进来,对凤玄行礼道:“捕头,后院处没有找到人,有两个兄弟守在那了。”
众人听到“捕头”两字,都呆了,凤玄不看任何人,转过身道:“你在此继续细细地搜找一番,若实在找不到,就把杜府的管家押走。”
杜兰芳听到这里,挺身道:“大胆,区区一个小捕头罢了,当着知府廖小姐的面,你竟然如此猖狂?”
凤玄看也不看她,更懒得同她答话,却听淡衣女子道:“芳儿,他们既然有公务在身,我们不便掺和,不如就先入内回避吧。”
杜兰芳一惊:“涟泽姐姐!”
淡衣女子道:“行了……”看了凤玄一眼,转身望内而去。
衙门的人把杜府翻了个底朝天,出来后在杜府门口汇合,凤玄早一步出来就等在这,听到里头一阵喧闹,情知是因为要押那管家的事两方闹了起来,他有意要看看自己□的这帮衙差的能力,便只静静等候,过了会儿,见那几个衙差回来,有人略带了伤,却也押着个灰色锦衣的山羊胡瘦子出来。
李明上前行礼道:“捕头,我们捉到管家了。”
凤玄仍一点头:“好,回衙门,交给老爷审问。”
凤玄回到县衙,赵瑜见捉了个人回来,颇为欣喜。凤玄道:“杜家果真跟廖知府有些牵连,他家的千金如今在杜府里。”
“啊?”赵瑜也很是意外,“难道姓杜的真去了府衙?”
凤玄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人先把他的罪状罗列整齐了再说。”
赵瑜答应,凤玄想了想,又道:“听人说先前杜家派了媒人要跟大人结亲?”
赵瑜很是意外:“你也知道了?”
凤玄道:“略有耳闻,怎么,大人是推拒了吗?”
赵瑜道:“正是。”
“为何?”
赵瑜见他问,眨了眨眼道:“一来他杜家是我要对付的,有这些牵连自是不妙,二来我也不很喜欢那女子。”
“大人缘何不喜欢?我瞧那女子生得倒是有几分姿色。”
赵瑜想了会儿,道:“姿色也是寻常,但我瞧她绝不是个好相与的,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凤玄哈哈一笑,赵瑜望着他,沉吟道:“说起来,倒是不知连捕头你的内人是何模样的……瞧你总是一副疼爱有加之态,恐怕嫂夫人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吧?”
寻常赵瑜也是不敢问这些的,不过今儿见凤玄主动说起他的事来,他便斗胆戏谑一问。
凤玄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赵瑜见自己果真扑了个空,没法子,只摸了摸鼻子,又奇道:“对了,为何你会问我杜小姐的事?”
凤玄才道:“今日在杜府,我瞧那女子很想借廖知府千金的名义来苛责我们,幸好廖家的千金倒还知道分寸,才没中她的计。”
“竟然这样?”赵瑜吃了一惊,忽然惊道,“这个女人……难道对本县因爱生恨?”
凤玄咳嗽了声:“她是杜家的人,自为杜家着想,倒也不全是为了儿女私事对我们发难的。”
赵瑜才“啊”了声,继而又抖擞精神道:“罢了,不去理这些,先去审问那管家!”
两人这边商议定了,却不料就在乐阳县内,杜府之中,也有两个人正在商议他们。
杜兰芳望着对面坐着的廖涟泽:“姐姐,你怎能这般好涵养?那捕头很是无礼,你为何不教训他?”
廖涟泽淡淡看他一眼:“芳儿,这些人是冲着你父亲来的,我不过是来做客之人,又是未出阁的女子,怎能抛头露面喧宾夺主呢。”
杜兰芳哑然,想了想又道:“可恨!没想到他们竟这么大胆,赵瑜……”想到赵瑜那笑嘻嘻打量自己的一双眼,倒真有点“又爱又恨”的意思。
廖涟泽问道:“赵瑜?可是那个新任知县?怎么,芳儿你跟他有过节吗?”
杜兰芳见她问,料是瞒着她也没用,迟早会知道的,索性坦然道:“不瞒姐姐你说,这件事是小妹的丢人之事,家父曾派人去向姓赵的提亲,谁知这姓赵的非但不答应,反把小妹奚落了一阵。”
“原来是这样,”廖涟泽道,“这便是他的不是了,他不答应也就罢了,为何要奚落良人,未免有失厚道。”
“哼!”杜兰芳说道,“什么人就带什么样的兵,姐姐你再看今日来的那些人,个个如狼似虎恶形恶状的。”
廖涟泽扫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如狼似虎么,倒是真的,恶形恶状却不尽然。”
杜兰芳一怔:“姐姐的意思是?”
廖涟泽心念转动,微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能让妹妹你看上眼的,起码不会恶形恶状吧?”
杜兰芳脸上一热,手揪着帕子,恨道:“长得好又有什么用?我一想到他那双眼,就恨不得给他挖出来。”
廖涟泽掩口轻笑:“若我是个男子,肯定是不敢得罪妹妹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我会加个油,加个油,不过不一定成,太晚了则早点睡啊,摸~
61于飞:羁鸟恋旧林
凤玄把马栓在林子边上,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头宝嫃的惊叫。
凤玄心中一震,生怕出了什么事,赶紧推门而入:“娘子!”却见院子里宝嫃拿着把扫帚,正挡在跟前,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在防备什么。
凤玄目光一动,却见在她面前,却站着一只极威武的公鸡。
大红冠子,长长的脖子周围是灰碧色的蓬松的毛儿,油光发亮,浑身的毛却也是红色的,鸡爪子金黄色,如利钩一样抓着地面,那双圆眼睛闪闪地,脖子一伸一缩,耀武扬威地正望着宝嫃。
宝嫃正惊慌间,见了凤玄,忙不迭地叫:“夫君快来!”
凤玄三两步飞奔到宝嫃身前:“这是怎么了,这只鸡从哪里来的?”
说话间,那只大公鸡便侧着头看凤玄,似乎在估摸对手来历,是否好对付。
宝嫃道:“夫君,我听说从大妞家里借了这只公鸡,好给咱们的母鸡孵小鸡用。”
凤玄挑眉,哑然:“啊……”
宝嫃躲在凤玄身后:“可是它好像很不听话,总想啄我。”
凤玄忍俊不禁:“傻娘子!”
这时侯那只公鸡仍旧剑拔弩张、试试探探地望着凤玄。凤玄抱住了宝嫃,便看那公鸡,笑骂道:“好你个扁毛畜生,敢欺负我娘子吗?”
那公鸡歪着头同他对视片刻,忽然间脖子上的毛儿都服帖了下去,转过身踱着步子走了,悠闲自在若无其事地,仿佛先前从未发怒过。
宝嫃目瞪口呆:“夫君,它……它居然……好个欺软怕硬的坏东西!”指着那只公鸡跺脚,凤玄哈哈大笑:“乖娘子,这可怪不得它,你是真打不过它的。”
这倒是真的,那公鸡爪子同尖嘴都极厉害,啄人一下,能把手啄出血来。
宝嫃一看它那威风凛凛地模样就有些害怕,这还是大妞亲自给送来的,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弄。
晚间吃了饭,两人便在院子里乘凉,宝嫃点了艾草熏蚊虫,又取了蒲扇,不停替凤玄扇风赶蚊子。
凤玄见她忙得不肯消停,索性将她搂过来,在她脸上一亲,自己拿了蒲扇过来替她扇了两下。
宝嫃偷空就摸摸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胡渣子越长了些,先前只冒出一个头来,现在有些刺手了,宝嫃便道:“夫君,改天我给你瓜瓜胡渣儿吧?”
凤玄笑吟吟地看她:“娘子不喜欢吗?”
宝嫃道:“哪有,夫君怎样我都喜欢,不过这样……扎手的。”有时候两人欢好之时,他总会没轻没重地亲她,扎得她不行,格外地痛痒,可这些却不能说。
凤玄见她的笑的开怀,故意又狠狠亲了口,扎的她叫了几声,他却又说:“那改天就劳烦娘子了。”其实他并不想把胡渣去掉,若是生出胡须来,整个人的样子或许会变不少吧?麻烦或许也还少些。
宝嫃见他答应,便也欢喜地晃了晃身子,凤玄瞧着她的样儿,却又觉得怎么都无所谓,横竖他的小娘子高兴就行。
两人坐着,过了会儿,晚风徐徐,凤玄心里安谧之极,望着头顶天幕上繁星点点,慢慢想到一事,便随口道:“娘子,你知道宝嫃如去了县衙当厨娘吗?”
宝嫃转头看他,有些惊讶:“啊,她真去了吗?上回跟夫君商议过后,我就跟爹娘说了,原来他们真的答应了阿如……夫君,她在县衙做得好吗,你可知道?”
凤玄道:“我瞧县太爷对她挺好的,你可以放心了。”
宝嫃倚靠在他怀中,把扇子接过来,手腕微动扇着,一边仰头看他:“好的夫君。”
当天晚上,凤玄便又缠着宝嫃做那“生宝嫃宝嫃”之事,只不过他知道她身子不甚强健,难得地会“适可而止”。
宝嫃也已经有些习惯,不再像是先前那样抗拒,甚至偶尔会令凤玄觉得几分“惊喜”,只不过她每回事完都会精疲力竭地,但因疲倦,睡得自也格外香甜。
凤玄拥着她,这般美好安谧的夜晚,他心中隐隐地竟有股不安的预感。
起初他竭力想安慰自己那不过是多虑了,可是他又知道,他的直觉通常都不会出错,——一定是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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