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捕头自有捕头的服饰,可是穿上了关注的人势必要更多,何况凤玄又真正厌恶“当差”这回事,就能避一分是一分了。
凤玄就笑道:“当差的话,是人当差,可不是衣裳当差啊。如果有那些只敬罗衣不敬人的,正好儿我就教训教训他们。”
宝嫃见他笑说的轻描淡写,她才也放了心,不再计较此事。
两人顺着长街逛了逛,凤玄看着好看又实用的衣裳,果真就撺掇着宝嫃买了一套。宝嫃虽然不想花钱,但也是最听他话的,就也没反对。
又买了点零星的吃用之物,凤玄尽数提在手中,他一手握着宝嫃的手,晃在人来人往大街上,看那阳光炽烈,听着人声鼎沸,感觉滋味格外不同。
这种真切地活着的感觉,让他打心里生出一种感激上苍的冲动。
两人逛累了,就又去那路边摊吃面,凤玄吃了面,说道:“下回一定带娘子去吃好吃的。”
宝嫃正美滋滋地咽下一口面条,又慢慢地去吃一块肉片,闻言就道:“可是我觉得面已经很好吃了啊!还有什么好吃的?”
凤玄见她脸儿红扑扑地,带着点汗星,嘴上也油油地,红红地甚是诱人,就说:“是了……只要是跟娘子在一块儿,什么都是好吃的。”
宝嫃笑得更甜,近来她吃的好许多,大概也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人比之先前丰润了些,却更见水灵好看了。
凤玄瞧着她,就又有点心猿意马,目光渐渐地像是要吃人了,赶紧不去打量,扭头看向别处。
两人吃了饭,就溜达去了衙门,正好宝嫃如站在门口张望,见他们来了,赶紧迎过来,就挽住了宝嫃的手:“姐,你可来了,我做好饭就出来了。”
宝嫃急忙问:“那你吃了没有?”
宝嫃如道:“当然吃啦,姐你跟姐夫呢?”
宝嫃也说吃过了,宝嫃如就说:“那我们去溜达溜达……哼,我是一会儿也不想留在这,那个喝露水长大的女人还在县衙呢。”。
宝嫃道:“你说的是廖小姐啊?”
宝嫃如道:“可不就是她,好像还要长住……这个女人可真奇怪,说是什么家的小姐,怎么不住自己家里,听说先前还住在杜家,现在又跑来县衙,不知道到底想干什么。”
宝嫃就说:“你留神些,不要跟她争执,她是大户人家的,跟我们不同,你要记得你答应爹娘的话,万万别惹事,知道吗?”
“她不来招我,难道我会跑过去跟她吵?”宝嫃如道,“放心吧姐,我有数。”
姐妹两你一嘴我一言,说的热闹,凤玄拿着东西悠闲地跟在后头,耳畔听着两人说话,脸上那淡淡笑意始终都没消失过。
两人逛了大半天,宝嫃如自己有几个零用钱,就买了几件小玩意儿。
宝嫃拿钱给她买了点爱吃糖果留着吃,又给李老爹跟李大娘买了点东西托她捎回去,看时候不早了,三人便才回衙门。
衙差牵了马出来,凤玄见宝嫃走累了,便把她抱到马上,抱着她慢慢地走。
宝嫃回头,见宝嫃如站在街口上不停挥手,她就也挥手:“快回去吧!”
宝嫃如一直见两人渐渐地远去了,才依依不舍地也进门去,谁知一进门,就撞见廖涟泽的一个丫头,正要出门似的,见了宝嫃如,就横眉横眼地看。
宝嫃如记得宝嫃的叮嘱,就不理她,翻了个白眼迈步进门了。
到了晚间,宝嫃如正要做饭,路过院子,却听得厢房里头有人低低地说,似乎是一个丫头的声音,嚷道:“难道就白吃了这口气不成?若是什么京城里的小姐贵人也就罢了,不过是几个粗野乡人,一身臭气,真叫人受不了。”
另一个说道:“就是,瞧她们那猖狂样儿,就好像那戏是他们包了似的,尤其是那个胖的,长的一脸凶相,还说什么是县太爷的夫人,啧啧……”
“别说那个胖的,看那个年纪小的,是那个什么连捕头的小姨子,没一点教养!”
“她那个姐姐倒是还知道点礼数,不像是她妹妹那么张狂。”
两人说到这里,就听得廖涟泽慢慢说道:“这可不一定,要知道,咬人的狗从来不叫。”
两个丫鬟齐齐地笑:“小姐说的是,那村妇看似平淡无奇,但能让那捕头带她出来看戏,青天白日地两个人还那样地亲热,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瞧着肯定不是个正经的,或许会什么下作的招儿,才把男人迷得那个样儿……”
宝嫃如听到这里,气得面红耳赤,本能地就要冲上去叫骂,好歹还知道点分寸,就深吸一口气,眼睛在地上一瞄,望见花坛边的一块石头,有小半个巴掌大小。
宝嫃如眼珠一转,当下捡起来,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瞄准那开着的窗户用力扔了进去。
只听得里头哗啦一声,似有什么被打碎了,然后响起一阵惊叫。
宝嫃如早就撒腿跑了,跑到拐角处,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然后廖涟泽的一个丫鬟便叫道:“什么人!”
宝嫃如捂着嘴,低低地笑:“活该!没打到你算好的!”
正在这时侯,却听身后有人郁郁问道:“什么活该啊,发生何事?”
宝嫃如一惊,站直了身子便回头,却正好跟赵瑜一张放大的俊脸打了个照面,宝嫃如见他神色抑郁,便讪讪问道:“老爷你怎么在这儿?”
赵瑜无精打采道:“我还要问你怎么在这呢,不是该做饭了吗?”
两人说这几句,那边丫鬟就听到了,便喝道:“谁躲在那里?”听脚步声是过来了,宝嫃如一惊,赶紧拉了赵瑜就逃。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一点,晚上会再加个油,不过因为有事,所以不一定能写完,大家仍旧不要等太晚,早睡哈~
68、于飞:桃李罗堂前
且说宝嫃如拉着赵瑜一阵狂奔,赵瑜身不由己地,只觉得自己像是初春二三月被放起来的风筝,被个顽童拉着线疯狂飞跑,扯得七零八落磕磕绊绊。
宝嫃如一路跑到厨房,才松开手,赵瑜停了步子,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的意思,抬手扇了扇风,才发现自己的手刚被宝嫃如握过了,他脑中一恍惚,心里才觉出有一丝异样,可见宝嫃如那孩子气的样儿,便仍旧只扇风去了。
宝嫃如扔下赵瑜,回头到厨房门处往外探头探脑地看,见没人追来,才又笑嘻嘻地回过身,正对上赵瑜一双抑郁的眼睛,宝嫃如一怔,只觉得他那抑郁比之先前更厉害了三分似的。
宝嫃如便道:“老爷,你怎么了?整个人怎么灰突突地没什么精神?”
赵瑜叹了口气:“小孩子家,不懂……对了,你刚才做什么拉着我跑呢。”
宝嫃如道:“老爷,后面有好凶一只狗呢,不跑,会追过来咬我们的。”
赵瑜道:“真的吗?”
宝嫃如点头:“当然是真的,这么大一只……”说着,就伸手比量了一下。
赵瑜看着,叹道:“还真是挺大的一只,快赶上人了。”
宝嫃如就笑,赵瑜却丝毫没有笑的意思,板着脸就要出门,宝嫃如便道:“老爷,您到底是怎么了,这么没精神,是不是遇上什么难题了?让我姐夫帮忙啊,忠哥说我姐夫能耐着呢。”
不提凤玄还好,一提,赵瑜只觉得心如刀割:“是啊,委实能耐……”能耐到不动声色,就把他耍的团团转啊。
“老爷真的遇上什么难题了?”宝嫃如惊奇地瞪大眼睛。
赵瑜闭了闭眼,委实无奈:“没有,你不要管我。”
宝嫃如见他这话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便安慰道:“老爷,你别这样,这世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比如你看我们家,前些日子,大雨把房子给冲垮了,我爹娘跟天塌了一样,又不敢给我姐姐知道,生怕连累她……可谁想,这事儿给我姐夫知道了,他居然拿了银子来给我们重新盖房子……现在我们家可好了,亮堂堂地四间瓦房……”
她说起自己家的喜事来,一阵眉飞色舞,赵瑜本来对些琐事毫无兴趣,可是一想到是宝嫃家里头,就有几分在意,便道:“你姐夫拿了银子给你们啊?得多少银子呢。”
宝嫃如挺胸道:“要五两呢!”
赵瑜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宝嫃如想了想:“一个月了吧。”
赵瑜脑中转了转,差不多正是自己遇上凤玄来当那什么物件……被他截住了“威逼利诱”叫他来当捕头的时候。
当时看他一脸轻蔑,分明是没把这个捕头放在眼里似的,后来却忽然改变主意,原来他之所以答应了自己,是因为宝嫃家里出事了需要银子吧。
赵瑜想通这件,又叹了口气。宝嫃如见他神情变幻,最后却仍旧唉声叹气,就道:“老爷,你究竟在愁什么?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你啊?”
赵瑜看她一眼:“你?”上下打量宝嫃如一眼,见她一身顽劣似地,又摇头。
宝嫃如见他总是这样愁眉不展地,她也没别的法子,就说道:“老爷,我看你是肚子饿了,我肚子饿的时候心情也会很不好……我给你做好吃的吧,你想吃什么呢?”
这时侯倒是吃饭的点儿了,赵瑜想了会儿想不到,就意兴阑珊说:“我没什么想吃的。”
宝嫃如也把他的脾气摸到了几分,当下眼睛一眨巴:“人家都说,好过不过倒着,好吃不过饺子,老爷,我给你包饺子吃好不好?你想吃什么馅儿的,我这里有白菜,韭菜……可以做白菜猪肉的,韭菜鸡蛋的,可惜今天天儿晚了些,改天早一些,可以包虾仁馅儿的,我早早地去买鲜活的虾子回来,一个饺子包一个虾子,一咬一个准,可鲜甜可好吃呢……”
赵瑜几分神往,肚子忍不住咕咕地叫,随口就说:“我不吃韭菜……”
宝嫃如笑道:“那么今天就做白菜猪肉的了。”
赵瑜见自己这是默认要吃饺子了,想改口又来不及,就哼了声,只不过被宝嫃如三言两语把腹中的饥饿感勾起来,一时半会地就来不及抑郁了,正火烧火燎地等吃的,因为饿,倒是添了几分精神气儿。
宝嫃如开始和面调馅儿,赵瑜看她忙来忙去倒也有趣,就暂时不走。宝嫃如就跟赵瑜说:“老爷,方才你是要去找那廖小姐吗?”
赵瑜道:“嗯……她倒是个挺有见地的人,难得地能跟我谈诗论赋。”
宝嫃如就撇嘴,很是不以为然,便道:“老爷,那我做好了饺子,你别给她们吃好不好?”
赵瑜道:“为何?”
宝嫃如就把今天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番,末了说:“她们瞧不起我们,我为什么要做东西给她吃,备不住人家也不稀罕吃,会给我扔了,白瞎了我的好东西。”
赵瑜早从赵忠那听说了,此刻就笑。宝嫃如道:“老爷你可别不当回事,我最恨这种人了,还说我姐姐的不是,我记恨他们一辈子!”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志气。”赵瑜调侃道。
宝嫃如道:“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志气,只不过谁欺负我姐姐,我就不答应。”
她说了这会,又不放心,就又叮嘱道:“老爷,反正我的饺子做的是有数的,你平日里吃不了多少,就给你做十个,忠哥能吃,做二十个,其他的人都不给他们,一共就做三十个,就这样啦。”
“凭什么给赵忠二十个?”赵瑜立刻抗议,忽然又奇道:“那么你自己呢?”
宝嫃如说道:“饺子是稀罕物,我们只过年时候吃的,我给老爷做的,怎么能吃?”
赵瑜本来想逗弄她,听她这么说,便一怔,隐隐有几分感慨,就说:“你是我的厨娘,做的东西当然要自己也尝尝,就多做些吧,放心,不给她们吃就是了,我自己也多吃些。”
宝嫃如这才松了口气,却笑道:“其实我已经富余了几个出来,嘻嘻。”
赵瑜看她喜笑颜开的样子,忍不住也笑出来,倒是把先前的悒郁抛的不见踪影了。
宝嫃如把面倒出来在面板上揉,揉一会儿又去调馅儿,调好了馅儿,极快地又切开饺子团擀皮。
赵瑜望着她动作灵活,很快包出一个个圆鼓鼓地小饺子,不由笑道:“小宝嫃如,这饺子长得倒是像你,胖呼呼地。”
宝嫃如嘻嘻笑着说道:“那老爷你岂不是要吃掉我?”
赵瑜干笑两声,心里却想:“这孩子到底是年纪小,口没遮拦地……这话若是换了宝嫃,恐怕是怎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不免又想到宝嫃同凤玄在一块儿那恩爱之态。
赵瑜一边望着宝嫃如忙碌,一边慢慢地在心中便想:“我本以为是彩凤随鸦,娇妻赖汉,没想到却是鸾鸟凤凰,相偕于飞,唉,虽然说与我所想的不同,但连捕头是那样英武不凡的人,倒也没有糟蹋了宝嫃那小娘子……连捕头对她又好,正是夫唱妇随鸳鸯成双,岂不正像是我所写的那些郎情妾意的桥段?我该也为他们高兴才是,何必郁郁于一己无望的私欲?”
想到这里,心里那个结才算也释然了,整个人也渐渐地高兴起来。
廖涟泽暂时离开乐阳县衙,便回到府衙之中,见了廖仲吉的面,便把在乐阳县的事儿交代了一遍。廖仲吉道:“杜家已经完了,杜虞估计也等不到秋决,这回你就不必再回去了。”
廖涟泽道:“父亲,女儿还想再回去一趟。”
“这是为何?”廖仲吉有些意外。
廖涟泽道:“就是为了方才女儿提过的那个人……乐阳县新任的捕头连世珏。”
廖仲吉疑惑道:“区区一介捕头,值得你再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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