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目瞪口呆,气地就看“先生”,“先生”正细细打量宝嫃,见她是个已婚妇人的打扮,但是年纪似并不大,生得倒是娇憨甜美……
他心中转了几转,便说:“岳凌,不得无礼,你一路上不是说那位连捕头厉害,你想见识见识他的英雄风采吗?如今就在他家门外,你还敢这么放肆?”
他这样一说,宝嫃同岳凌双双地惊了,宝嫃问道:“你怎么知道?”
岳凌却叫道:“军师你说什么?”
这位又“军师”又“先生”的男子一笑,竟向着宝嫃缓缓行了个礼:“如果我猜得不错,小娘子你怕就是连捕头的夫人吧?”
宝嫃见他果真认出自己,有些纳闷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呢,你认得我吗?”
岳凌在旁边也顾不上出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瞧,先生就道:“路上听闻连捕头家住在连家村后的湖畔……因此我是胡乱猜测的。”
宝嫃眨着眼:“是吗?”
先生又说:“方才小娘子你说,连捕头要中午才回来,不知他几时出门,去做什么了呢?”
宝嫃望着他泰然自若的脸,又看看岳凌在一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你……你问这些做什么?”
先生缓缓地说:“啊,请小娘子勿要见怪,在下这位侄儿,是最好拳脚功夫的,我便是陪他走遍天下寻访些奇人异事的切磋武功的……他听闻了连捕头的大名,就恨不得亲眼见一见到底是何等英雄之姿呢。”
他说着,就斜睨岳凌。岳凌正在看他,见状便急忙道:“是、是啊!对了村……我说,你先前还说让你夫君回来教训我一顿,如今岂不是正好了,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我想见的连捕头的家里,真是老天的意思,不见都不行了……”
宝嫃疑惑道:“你想干什么呢?”
岳凌说:“当然是要找你夫君切磋切磋啦,怎么,难道你怕了?怕我把他打败吗?”
宝嫃就皱眉:“你胡说……不过我夫君才不跟你这样的小孩儿动手呢!”
岳凌哼了声:“我看你是害怕了吧!哼,我一路上听闻连捕头多厉害的……现在看来……”他故意用了一种不屑一顾的口吻。
宝嫃见他那副嚣张模样,又恨不得抓破他的脸。
旁边的“先生”才道:“凌儿,你怎可如此无礼?快些道歉。”
岳凌这回却听话了:“先生,要我道歉有何难,如果她夫君真有那么本事,让我跪下来磕头也行啊。”
宝嫃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虽然很是不忿岳凌那口气,可是这两人毕竟是陌生人,万一是不安好心的又怎么办?宝嫃想了想,就不上当:“我夫君估计要中午才回来,还得两个时辰呢,你难道要等在这里吗?”
岳凌说:“两个时辰有什么难得?”
宝嫃道:“那好吧,你们要等那就等好了,我要去赶集买东西……”
岳凌看她要关门,便要上前阻拦,“先生”见状,却轻轻咳嗽了声:“既然如此,凌儿,那我们就别耽搁打扰了,还是先赶路吧,咳咳,以后有时间再来拜会……”
岳凌一惊,宝嫃也有些意外,暗地里却也松了口气。
“先生”向着宝嫃略微拱手:“不打扰小娘子了。”
宝嫃急忙还礼,先生一点头,转过身要走,这当儿,一阵风吹过来,先生起初三两声地咳嗽,渐渐地就剧烈起来,竟然无法往前迈步,咳的腰身伛偻着,整个肩头都震动不休。
岳凌半扶着先生的腰,急急叫道:“先生你怎么啦,又犯了咳病了吗?”一边抬手在他背上抚过。
宝嫃跳下门口台阶,耳畔听先生的咳嗽声越来越大,看那身子震动,仿佛要把五脏六腑也咳出来,让人心惊肉跳地。
岳凌身形还没长开,不及先生高大,几乎就是个扶不住的样子。
宝嫃犹豫着要不要去帮手,猛然间岳凌颤声叫道:“天啊!怎么竟咳血了!”
宝嫃吓了一跳,这功夫那先生身子一晃,似乎是站不住的样子,岳凌忙半抱住他。
宝嫃跑过去:“怎么了?”抬手扶住先生的手臂,一眼看去,却见先生手中握着一方帕子,帕子上鲜血淋淋地,宝嫃吓得叫道:“怎么这样啦!”
岳凌到底是个少年人,急得六神无主,眼中居然要冒出泪来,颤声道:“我也不知道,先前没这么厉害……一定是赶了太久的路了……军师!你不要这样,你让我怎么回去交代啊……”几乎要放生大哭之间,忽然间觉得手肘被人暗中用力捏了一下。
岳凌眼中还带着泪正反应的功夫,宝嫃见他哭得可怜,又看先生倚靠在他肩上,摇摇欲坠一副随时晕厥或者倒毙的模样,惨白的一张脸儿嘴角还带着血痕,她来不及多想:“先把他扶到我家里去歇息会,我去叫个大夫来给看看吧……”
岳凌这边儿正发呆,一听宝嫃这么说,又看看靠在肩头的“先生”,便道:“好好,多谢你!多谢你了!”
宝嫃见他虽然年少无礼,可是倒是个“孝顺”的孩子,先前都还落了泪,就说:“没什么,救人要紧。”
两人半扶着先生,进了屋内,宝嫃就把先生让到有床的屋子里,把个小火炉搬到堂下,生了火,才又搬进去靠在床边上。
先生已经躺在床上,脸色虽然还是雪白的,看来神情倒是平静了些,见宝嫃进来,就睁开眼睛,气息奄奄道:“怎么好意思打扰……”
宝嫃说:“救人如救火,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老人家,你不要说话,好生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叫个大夫来啊。”
先生一看岳凌,岳凌立刻就说:“不用麻烦啦,我们自带的药,如果有药罐子熬一熬,喝一副就会好了。”
“真的?”宝嫃半疑半信。
岳凌急忙露出一副十万分诚恳的模样:“当然是真的,就在马车里。”说着,就跑到外头,从马车里取了个包袱回来,回来后,果真从包袱里拿了一副包好的药,宝嫃见状,才信了。
宝嫃拿了药,用清水泡了泡,才出去跑到连家,拿了个药罐子回来,把药放在罐子里搁在炉子上熬着。
一会儿的功夫,药气就透了出来。
幸好先生咳嗽的也轻了好些,也没有再像是在外头那样咳血了,宝嫃看了几回,见他没大碍了,才也放心,等药熬好了,又取了碗来盛了送进来。
岳凌见她忙里忙外,就说:“我来喂先生吧。”
宝嫃正好把碗递给他:“有些烫,小口儿喝。”
正午时候,凤玄骑马回来,一眼看到树林边上停着一辆马车,他心里一动,走到门口,鼻端便嗅到若隐若现地一道药香。
凤玄心头一震,那脚步也跟着顿了顿,一脚迈进门槛,就听到里头有人说道:“没想到你做的还挺好吃的!”
凤玄听见这个声音,心头越发一沉,眉峰聚了聚,迈步就进了门。
宝嫃正在堂下,听见门响就抬起头来,一看凤玄回来,便高高兴兴迎出来:“夫君!”
岳凌正坐在堂间的凳子上吃饭,一转头望见凤玄,吓得嗖地就从椅子上跳下地,双眼死死地瞪着凤玄,喃喃道:“天……天啊!先生,军师……”语无伦次地,嘴边上还挂着一根萝卜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稍微早一点~~
看到大家猜小岳是太子,咳咳,现在可不能兴师动众,这秘密一戳破,很多人要跟着那啥的,因此要偷偷地进村,打枪地不要,捉鸡的当然也不行,哈哈xdd
小岳跟某个先前提过的人有点关系,看到有同学猜到了,剧透下也无妨,的确是一对儿弟兄^_^
小岳也算是神武王爷阵营中一个奇葩,其他的都老肚儿黑了,包括某只老虎弟在内xdd
85、荣华:红叶晚萧萧
岳凌惊叫之下,室内有人咳嗽两声,门帘一打,那人便迈步出来,往外一看那刻,瘦削的身影便晃了晃,一手捂着嘴角,一手便撑向旁边桌子。
宝嫃不解地看看岳凌,又看看那出来的“陆先生”,先前他只说自己姓陆,――却不知道他两人为何齐齐望着自己夫君,一个目瞪口呆,一个又几乎吐血的样子。
宝嫃见凤玄不语,就忙说:“夫君,他们是过路的,这位先生身体不好……刚才还吐了血,我就请他们进来歇息一会儿……”
凤玄揽着宝嫃的腰,那手不知不觉地抱的越来越紧,可是不管怎么用力,心中身体里那股冷意却挥之不去。
“夫君?”宝嫃只觉得身子被凤玄死死地抱着贴在他身上,他手上的力道用得有些不同寻常,当着外人的面儿,这样亲昵地……宝嫃有些窘然,又怕凤玄是因为她留了外人而生气,就仰头看他。
她的身形娇小,竭力仰头只到他颈下胸前,凤玄醒悟过来,收回目光看向她,手上略微放松:“没事。”同时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下来。
那里屋岳凌瞪圆了眼睛看这一幕,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猛地想起来,就转头看向陆先生:“军师……你、你看……他怎么那么地……”
陆先生也将凤玄同宝嫃那一幕看了个仔细,双眉蹙着,一时又咳嗽个不停。
凤玄望着宝嫃,沉声说:“娘子……这个月的钱我带回来了,你拿着,帮我给他们送过去好吗?”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里头叮当作响,乃是二百文钱。
宝嫃本能地把钱接过来:“好的夫君,那么我……对了,他们……”她忽然又想到陆先生跟岳凌,就又转头。
凤玄道:“放心,我会招呼这些过路的客人的。”说到“过路的客人”几字,语气不由地加重了几分。
宝嫃这才放了心,就拿着钱袋,对岳凌同陆先生道:“这就是我夫君啦……”甜甜一笑,转身出门去了。
一直到宝嫃出了门,凤玄才双眸一垂,缓缓地出了口气。
那边岳凌已经跳出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先生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知道王爷在京内,我简直就要以为是王爷了……”
陆先生停了咳嗽,缓缓地踱步到了门口。
凤玄任凭岳凌围着他转来转去,不动声色,只是静静地。
陆先生迟迟才将目光从凤玄身上撤回来:“凌儿,你出去,看看咱们的马车……”
岳凌正饶有兴趣地打量凤玄,听了这话,便道:“先生,马车好端端……”忽然对上陆先生的眼神,猛地打了个哆嗦,急忙答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出门去了。
岳凌出门之后,凤玄仍旧未动,陆先生迈步走到门口,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过了片刻,陆先生慢慢地就叹了一声:“真是……好久不见,恍若隔世……你说是不是呢,王爷?”他的声音本有几分飘渺之意,然而这一句,却似无声之中听惊雷。
凤玄双眸一闭,便转过身去,负手淡淡地:“抱歉,你认错人了。”
陆先生手遮着唇,轻轻咳嗽了声:“王爷何必如此……明知道,我这双眼睛是绝对不会认错人、更不会认错王爷的,如果有错,我愿意自毁双目。”
凤玄背对着他不语,陆先生道:“王爷莫非是怪责我擅自找来吗?”说到这里,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只化成剧烈的咳嗽,一抬手,掌心便又染了一团儿血。
凤玄听得他声音不对,便转过头来,见状皱眉道:“陆通……”
陆先生正垂着头咳嗽,闻声便抬头,双眉一展望着凤玄:“王爷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凤玄望着他脸容瘦削苍白之态,欲言又止地别过脸去:“你又是……何苦。”
陆先生上前一步,一瞬间已经双目满泪,张口欲说什么,却只是双膝一屈跪了下去,眼中的泪也极快地跌落下来。
凤玄见状,抬手去扶却已经来不及,只能震惊叫道:“先生!”
陆通顺势抬头:“王爷可以抛下昔日朝夕相伴的麾下旧人,可是有人却怎么也忘不了王爷……若是王爷责怪我轻率行事,擅自来寻,那么陆通愿意以死谢罪。”
凤玄定定地看着他,终于一用力将他扶了起来,默默片刻,便道:“当初我离开的时候,军中只有你和岳凛知道几分,就连东篱都不知情……我去意已决,也永远都不会回去,你现在找出来又是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陆通慢慢地说,“王爷一去半年,音信全无,朝中歌舞升平,但是私底下……王爷虽然未曾跟顾尚书说明,可是顾尚书跟您同年,又怎么会没有窥知一二,而王府之中……”
“难道出了什么事?”凤玄问道,问完之后,却又一笑,“横竖我是离开了,不管发生何事都跟我无关,就算是东篱知道了……以他谨慎缜密的性子,该不会轻举妄动。”
陆通咳道:“咳,王爷想的没错,可顾尚书生性耿直,现如今虽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一旦被他发觉了,他是绝对不会容情的。”
凤玄双眸一沉:“其他呢,你又为何来此?”
陆通道:“是因为先前,有人发了信给大营,查询‘连世珏’此人……岳凛觉得不对,便去信同我商议,我发现兵部也收到同样的信,也知道有异,谨慎起见,便回了个相反的答复,好让去信之人觉得是其中出了差错,此后我思来想去,总无法安心,便到底决定亲自来看看,没想到果真见到了王爷……”
凤玄默然:“那是廖仲吉父女所为吧……他们对我的身份也起了疑心,你如今来,若是给人知晓……”
“我是秘密而来,本来岳凛想亲自来探,可是他身居要职,一举一动无数之人留心,而我是闲云野鹤之人,惯常四处游走,这一回便也是如此……跟随的也并无他人,只有岳凌一个。”
凤玄皱眉道:“他是个年少毛躁的性子……”
陆通咳嗽了几声,又说:“岳凛怕我路上无人照料,又想寻个亲信,不至于走漏风声,便叫我带着岳凌,也算是让他多长一些阅历,咳咳,他性子虽然有些毛躁,但却还是极听话的,王爷……您怎么……”他说着,就打量周遭,本是想问关于宝嫃之事,却无法直接出口。
凤玄微微一笑,笑里却有几分难以掩饰的喜悦之色:“如你所见,我已成了家了。”
陆通不由地皱眉,凤玄看在眼里,便说:“有些话我不必交代,但有一句你得知道,当初我执意离开时候,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没有现在这个人,我早已经化作荒尸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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