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了?那么迟才回。」蹙眉不悦的男人,双鬓已见白花髮丝,只当开场白地问刚进门的孙子。
「没啊,去朋友家。」刚进家门的章珞哲在玄关用双脚脱鞋。
「女朋友么?」较年轻的壮年男人凝着不予商量的表情顺着话题问。
「也不是……」撇开视线,抬起脚丫脱袜。
「当个男子汉,就要敢于承担。是女朋友就认了,改天找个日子带回家大家看看啊。」哼一口气的唐装衣袍男子双手收进衣袍内,看似轻鬆洒脱的神情中也藏了不妥协的强硬。
「你们有话就直接说,别东拉西扯的。」看了烦。章珞哲蹙眉,不喜欢他们选择的开场话题,乾脆地打断,走到他们面前,「爸,爷爷,大伯。」
「嗯。」三人齐用硬邦邦的语气回应。
「你对学医有没有兴趣?」大伯率先语调轻鬆大方地开通询问年轻人本身的意愿。
「这不是废话么?他当然得有兴趣!他要没兴趣,也不会选择出生在我们家!」爷爷吹鬍子瞪眼地急匆匆打断。
「你让小珞自个儿说!」身为话题中心人物爸爸的男子蹙眉说因为刚刚激烈讨论而闹得不愉快的自个儿父亲,然后眸子转向儿子那儿,「说,你要学西医。」
「嗤。这是命令他选择你那条路!要我说,这东西要看天赋,他打小喜欢在我医馆出入,中医这条路才是众望所归。」
「小珞!你自个儿说,要哪个?明天开始到你大伯那儿学习去!」爷爷伸手指着孙儿比划向自个儿大儿子那儿。「学些旁门左道有什麽好的!」
「我原本就认为两者能够有相融相应之处,中西合璧也没什么不好!」被骂忤逆的次子不悦强调立场。
「你整颗心都偏向西医学去了!融合?我呸!」爷爷激动地一跺脚呸一声。
「爷,你别激动,爸也没怎样。」话题中心人物无奈地翻个白眼。
「他没怎样?他二十几年前就已经抛弃他的根、崇洋媚外去了!真见鬼了!我家怎么出了这种吃里扒外的?」爷爷乾脆陈年旧账都翻了出来,「不管。你,明个儿开始跟大伯学。」
「他是我儿子,干嘛要跟你大儿子学啊?他去学中医,那我的医疗中心以后找谁管啊?」次子咬牙拍桌,忍无可忍。
「你那么多儿子,就让老二给我们又能怎样?」爷爷不满地讨价还价。
「你儿子、孙子加起来海着去了,你不也跟我争我这二儿子吗!」
「我不管,我就要老二,你那些医疗中心叫你家老大、老三管去!」大伯哼一声撇头申明立场坚定。
「老三才几岁啊!我大儿子去读企管了!他顶多能管管,你让他怎么去医病人啊!」有病啊!
「你让他请人来医不就得了?等老三长大,让他跟你学西,到时交给他管啊!」大伯又搬回稍早前的提议出来。
「你那两个儿子不是跟我老二相仿岁数嘛?你叫你儿子学就好啊!」
「不成!他们志不在此,性情慧根也不适合!」
「成了,都别吵了,我做就是。」演这么一齣大龙凤不就是沖着这点吗,再闹下去就真要家变了。
章珞哲背着背包就转身上楼回房去,「我两个都学,你们自己排时间表给我,每人一週三天。」
「那我一三五!」为父的赶紧抢先。
「我二四六!」大伯也不甘落后地朝他上楼的背影提醒。
脚步俐落上楼的章珞哲背对他们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为家中长辈的孩子气摇头撇嘴。
回房换下制服,趴在床上闭眼。
不过行医的事,他早就有了打算,所以也不算突然、自也不抗拒。
就他们那么紧张兮兮的。
不过啊,她这么胆小,会不会以后看见他就联想到吃药开刀见血啊?
章珞哲想到她那张胆小的脸就觉得好笑地逸开微笑。
吶,妳怕不怕医生啊?
在脑海里模拟自己搂着她,额抵额地调笑问她模样。
伸手探向口袋内掏出黑色钱包翻开。
那张趁自己把她逗得乱七八糟、她狼狈不堪的时候,凑近她脸颊边迅速拍下的合照里,自己笑得特别耀眼开心。
他从相片里自己的眸子内,早就看得出自己的想法。
他编织的未来内,多了她的身影。
胆小的丫头,妳怕不怕我?喜不喜欢我?
在爱情面前,脸皮有点薄的男子也觉得,自己有时羞涩得就要在她面前脸红了。
等时机正好了,就告白吧。
翻出手机,传简讯给她。
明天给老子準时出现去跑步!老子要是没到,妳就自己跑,别想偷懒!
室内一片宁静。
快入睡的曾如芹屏息、瞪大眼震惊地看他传来的圣旨信息。
「呜……」最后逸出细微的小动物般的哀号声趴在柔软的床上。
她运动细胞那么差,她不要运动啦……
「唔……呜……」微弱的呻吟轻哼在漆黑的房内断断续续响起。
天就要破晓,未经修饰的眉毛紧蹙,汗湿的脸颊略显苍白。
柔软的棉被在波动中遮掩不了少女的身躯,让她在半掩盖中曝露些许肌肤;黑色的背心肩带半跌,雪白酥胸微敞开,因为手上动作,肚皮也露了出来,她娇喘着、呻吟着、想像着那双温暖的大手,掌心抚遍她的全身,唤醒她的每个细胞,注入所有的愉悦。
柔嫩的手指隔着布料按压那诱人的、正值最美採撷期的幽香蜜穴入口,在那敏感之处不断给予刺激地按压、揉转,微微压入,然后被阵阵电击般突然的快感袭击敏感的神经而呻吟。
想像那双眸子里桀骜不驯的坚毅视线紧紧掳掠她的样子,刺激的、紧张的、压得让她屏息的气息。
滴滴滴滴——
床上的人儿忽然呼了口气,憋着嘴,思想挣扎了好半响,才闭上眼深吸气,让自己起床。
顶着淩乱的鸟窝头坐起身,她转头看向窗户,窗帘那面已经开始泛起微弱的光芒。
去跑步吧。
换上运动长裤跟背心,在脖子围了条面巾就去跑步。
跑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她抿抿嘴,用面巾拭汗,慢跑回家。
出了一身汗,凉爽得甚至觉得冷。
还以为可以跟他一起跑步。
她暗恋他。
是喜欢他很多很多的地方。
不知不觉地眷恋他的存在。
将脱下的球鞋跟袜子拎起,赤脚踏上木板走廊,经过父母在用早点的厅房,直接上楼沐浴。
等她沐浴好了,父母也各做各的事去,她一个人吃了早点再上学。
在他的骚扰之前,她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人吃早餐,一个人上学,没有朋友,没有跟人的特别交流,然后安安静静地回家,沐浴、收拾房间、做作业、发呆,然后吃晚饭,睡觉。
一天一天这样反复过的日子,她也只是这样过着,然后……在出了神走路的时候,差一点儿要撞上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他——虽然她老觉得是他特意往她这儿走的。
日子多了他的欺负翻搅,平静的生活偶尔颳风大雨、波涛汹涌,她几度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样可怕的危害中。
在他的不耐烦、他三不五时的欺压中,却开始变得喜欢他的「陪伴」。
是一厢情愿的认为,也是有自知之明地让自己悄悄保有自己的小幻想。
或许他是走错世界的精灵,高傲又拽,使唤了人还要嫌恶人没把事情做好给他。
从害怕之中,居然也生出了期盼他到来的幼苗,然后茁壮成长。
「跑快点——木头人——」懒洋洋的声音拉长地命令越跑越慢的女子。
跑了一圈半的曾如芹连喘气都感觉无力地让小脑命令自己双腿跑动,大脑宣布罢工神游。
恶魔、恶魔……
胆小的女子整个脑袋罩在冰凉雾水中失重飘蕩,心底不断虚弱呢喃。
「啊——!」右手肘忽然被一个力道牵引,曾如芹如梦初醒般抬头跟着那股力道加快脚步。
她身畔穿着黑色背心的男子有着傲人的结实身材,平时在制服下的肌肉被展示出来,充满力道、曲綫流顺的年轻身段跑起步来轻轻鬆鬆。
早知道今天穿黑色背心。曾如芹抿抿嘴,用面巾轻压脸颊拭汗时,不满意地望一望自己的黄背心以及罩在外头的白恤衫。
「跑快点!」健实的男子也不等她,逕自放开她手肘自己往前跑个痛快去。
啊——
曾如芹瞪大眼,有些措手不及地望着他步伐灵巧跑在自己前方的背影。
啊。曾如芹眨眼,注视着他跑步的背影。
她第一天来跑步开始,就想这样看着他的背影跑。
脚下忽然觉得有了气力,随着他的背影一路追去,直到他太快的步伐,把她远远抛离。
哒哒哒——
她努力地跑着,失去他的背影,脚上好像绑了铅块,但她好想继续看他,觉得他很有男子气慨、很性感。
她的人生,让她想、也能追求的东西是那么地少,于是更不愿意失去这唯一最渴求、似乎最容易实现的愿望。
跑上坡,终于在树荫笼罩的路面看见他蹲着抬头看树叶的身影。
他撇过头不甚兴趣地看她一眼,俊美剔透的眸子蝴蝶煽动翅膀般地半垂,不屑的恶劣表情摆了出来,一副「老子等了妳好久,蜗牛」的样子撇嘴站起身。
等她跑上前了,男子才跟着她的步伐,在她身侧一起慢跑。
「喂,」他侧过头望着她脑袋,看她微微撇过头来的侧脸高傲地问,「妳怕不怕医生啊?」
一整个月被爷爷他们轮流纠缠抓去到处学医,完全没机会见到她,倒是没想到她竟敢违抗他的命令,一个月来只跑了三次,终于让他逮到时间抓这偷懒女出来督促跑步。
「说话啊!」闷不吭声什麽意思啊!章珞哲皱眉扬声。
「嗯……」不怕吧?好奇怪,爲什麽要怕医生?曾如芹不明白地想了想,才嗫嚅地慢吞吞回答,「不、不怕。」
「真的?」章珞哲感到意外地弯腰,脑袋凑近她,看着她眼睛问,「看不出来妳这个胆小鬼居然不怕医生啊!」
曾如芹有点惊、又想兴许自己听错,迟疑一下悄悄转头看他——
一抹她没见过的笑靥出现在那张她倾慕的脸上。让她忍不住瞠目结舌。
堪比阳光、彩虹、宝石的璀璨。
或者,比那些要叫她惊豔,更能吸引她的灵魂,让她不住注视。
他开心地笑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啊;从他声音听见的笑意,原来是真的。
他笑起来,真的是美得……呃……「不可……方……物。」
「啊?」听她嗫嚅断续说些什麽,章珞哲一蹙一挑眉问,「什麽?」
「没有……」只是觊觎你的美色罢了。曾如芹垂下头,为自己的想法偷笑。
「什麽啊?」不爽地将脑袋塞到她垂下的角度去,危险地瞇眼,「偷笑什麽,说!是不是在心底说我坏话!」
不见一个月,胆大包天了啊!男子用手肘把不断摇头否认的她拐入胸怀逼供,女子强忍着笑却还是逸出了。
然后趁男子因为她嗤笑而鬆手的瞬间,问天借胆地跑开。
腿长的男子三两下跑上前去追。
两人在树荫下跑跑闹闹,问到想要的答案的流氓、和因为终于有他相伴的胆小女,脸上都忍不住露出开心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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