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野泥微微抬起眼睛,这也正是她想要知晓答案的问题,须得仔细一听。
宋远哲既然敢邀约相意无前来,心中定然做好了被他踢馆的心理准备,当下不慌不忙地笑道。
“我既然是再婚,自不比初次婚姻来得草率,凡事都要为妻子孩子做好打算。”
“如今我也算是有了一份不小的家业,能够全力支撑太太的梦想,完成她心中所愿。”
“我们所生的孩子,不论日后是出国留汉,还是潜心钻研哲学、绘画、音乐,一应皆随他自己爱好,我愿放手让他度过一个快乐的人生。”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男士们击节称赞,夫人们眼露感动。英彩女士闻言赞同颔首,而欧野泥若有所思。
相意无知道在这种众人起哄的氛围中,很容易影响一个人作出决定的意志力。此时他若不能拿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去反驳,日后想要再撼动宋远哲今天留下的印象就难了。
“也许正是因为宋院长的大公子勤勉刻苦,努力奋斗,才为后来的弟弟妹妹们赢得了可以自由选择人生的机会吧。”
“长子继承家业,幼子承欢膝下,做眼中珠掌上宝,”生存危机的关头,相意无一改往日的与世无争,面色仍是平静祥和的,说出的话却暗礁密布,“宋院长一向都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相比起被寄予厚望的长子而言,与第二任妻子所生的幼子更像是夫妻关系的黏合剂,是一个逐渐稳固下来的成功家庭中所养的一个富贵闲人。
什么两个孩子一碗水端平,水只有一碗,如何能端得平?
就像欧野泥只有一个,端平就该平分秋色,他宋远哲又凭什么不肯退让?
在僵持不下的气氛中,他看见欧野泥颤颤巍巍地伸出筷子,以一个极其缓慢,希望不引起注意的姿态夹起了一根藕带放进了嘴里。
脆嫩的蔬菜在齿下断为两截,辛辣的汁水迸溅满口。
“嘎吱——”一声,意外打破了沉默。
“哦,”宋远哲笑了,“那依相教授之见,每个孩子生来都不必承担属于自己的角色和责任,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如何守得住父辈打下的江山?”
相意无从前看着男士们自吹自擂而无心随同,如今已切身体会到这是一种在修罗场上厮杀的必备技能,将会永远伴随着雄竞行为而出现。
既然如此,他只得入乡随俗了,“哪怕只凭着我目前的信托和理财资金的利息,也足够养活叁四个孩子,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我希望他们都能做自己。”
父辈江山最大的敌人从来就不是混吃等死,而是子孙后代不甘于平凡,想要证明自己而二次创业,最终用兵败山倒来证明自己的无能。
至于他闭眼之后,意识散则世界消,无论他愿或不愿,此后都不再是他所能涉及的路。
“相教授有祖荫有积粮,羡煞人也,”宋远哲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只是世界常变,若是遇上通货膨胀、战争、乱世,不知道相教授对自己是否还能保持一如既往的自信?”
“当真到了那个时候,财富地位化为乌有,”相意无从不认为自己能在席卷普世的巨浪中逃脱,“唯一能拥有的,只有留在身边的彼此。”
话音落下,绝对的政治正确让宋远哲一时无法反驳,安静的空气中只有欧野泥轻微“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咽了几根凉拌藕带,觉得口干舌燥的欧野泥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入喉,火上浇油。
妈的,好辣。
红酒再好,她还是想喝酸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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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宋远哲: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如何守得住父辈打下的江山?
相意无:你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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