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批注,说明这已经不是第一版了,”新同事刘芳拿着杯子走过来,说:“前面几版都是直接从苏总办公室飞出来的,我们就没装订。”
宣羽眼皮跳了一下,飞出来啊…怪不得他说工作的时候状态不一样,“苏总…很凶吗?”
“工作的时候有点,其他时间也还好啦,”刘芳靠近她,小声说:“今年上半年火气尤其大,公司都八卦是不是跟女朋友或者太太吵架了呢!”
黑亮的眸子闪过瞬间的沮丧,她喃喃地重复:“女朋友或者太太…”
“是啊,像他那样的男人,应该早就名草有主了吧。”
勉强笑着点头,不是没想过他已经有女朋友或者已婚的可能,但今天之前,他是未曾见过的梦中人,也许她不会觉得多可惜,而现在,她清晰地感受到想要梦想成真的欲念,这欲念伴着不甘和期待,也伴着清醒和冲动,流向她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对此她无可奈何,又万分放任。
刘芳意犹未尽地被李云凯叫走,她心不在焉地继续翻资料,只在有苏洛字迹的那几页重点停留。
时间很快过去,借着酒店离元音近的便利,一下班宣羽就赶过去换了套平常穿的衣服,找到约好的烧烤店时,一行人已经到了,李云凯招招手,喊道:“这儿!”
宣羽快走几步坐到刘芳旁边,右边挨着李云凯。
“小羽,你还是这样穿好看,青春靓丽多了!”刘芳拉着她的手说。
“你净瞎说,人小羽怎么着都好看。”李云凯接话。
张洋附和李云凯,“就是就是,小羽今年多大啦?”
“该你什么事儿,你又不是单身!”东北话影响深远,明明是灵安本地人的李相这么说完,还朝张洋翻了个白眼。
“可不么!”李云凯把菜单递给宣羽,“你看看,爱吃啥点啥。”
“我也没说我是单身啊,我有一个弟弟,他—”
李相打断他,“别提你弟弟了,你弟弟还小。”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
刘芳拍拍宣羽的肩,“不用搭理他,我刚进元音的时候他就在推销他弟弟了。”
宣羽笑着“嗯”一声,烧烤和啤酒摆了满满一桌子,几个人聊得热火朝天,他们迎来又送走一波又一波客人,终于在几个小时之后准备打道回府。
她喝了不少酒,脸上泛着酡红,但还没到醉了的程度,目送大家上出租车后才独自往酒店走。
慢悠悠地走在元音楼外的塑胶道上,抬头看见不远处一点火光忽明忽暗,她眯起眼,嗯…有人在垃圾桶旁抽烟。
重新低下头想越过那人,就听见安静的黑夜里响起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小羽?”
“嗯?”看清是谁在喊她,宣羽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嘴唇看。
苏洛把烟捻灭,伸手挥去残留的烟雾,站在路灯下由她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偏着头问:“喝酒了?”
她终于找回清明,慌张地瞟向别处,“苏总,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这里?”
“嗯,聚餐了?”
一阵凉风吹来,宣羽拢了拢身上的衬衫,见他好像没有因为自己盯着他看而感到被冒犯,顿时松了口气,“嗯…李哥他们欢迎我来元音呢!”
苏洛静静地看着她,问道:“冷么?”
“晚上有点凉,不过没关系,酒店离这里很近。”宣羽指指前面,“您早点回家,我先走了,明天见。”
没走几步,凉意忽然被隔绝,她疑惑地停下脚步,先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后低头看见披在自己身上的灰色西装外套。带着他体温的外套裹着她,眼睛和脸颊跟着越烧越热,她捏着衣摆,再抬眼时,眼睛里蒸起一片水汽,然后她听见他说,“我送你。”
宣羽咬了咬唇,没拒绝也没答应,这会儿脑子好像完全不工作了,好久都没做出反应。
苏洛出声催促,“快走,别感冒。”说完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背。
两人的影子暧昧地交缠在一起,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她什么也不想说,那些场面话只会破坏现在难得的气氛,像这样安安静静的就很好,她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空无一人的路上默默无言地走了10几分钟,宣羽站在台阶前,有点后悔没有挑一家稍远些的酒店,遗憾地脱下外套递给他,“谢谢苏总送我。”
随手把衣服搭在臂弯里,苏洛垂着眼看她,“上去吧。”
她点点头,往台阶上走了一步,或许她可以试试,两步,不行…太不礼貌了,对他来说她只是陌生人,三步,谁不是从陌生人开始的呢,她应该试试,四步,他可能已经走了,还是算了…第五步,她停下了,鼓起勇气回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他沉寂的视线,他竟在原地看她,是一直看着吗?
心乱如麻地转身,眼睛盯着他,声音却打颤,“你…您要不要,上来坐坐?”
苏洛明显一愣,片刻后,她从他的神情里读出犹豫来,仗着他没有一口拒绝,宣羽不甘地追问:“苏总,您…结婚了吗?或者,您有女朋友吗?”
又等了一会儿,他低头把外套搭上另一只手臂,再抬眼时已经不见方才的犹豫,隔着五个台阶的距离,她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喝醉了,等你清醒的时候我们再说,好么?快上去吧。”
酒醒了大半,她心下了然,“嗯,对不起啊…晚安。”
同手同脚地跨完剩下的台阶,回到房间压下奔腾的情绪,她硬是把下午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箱收拾完,折腾到凌晨才气喘吁吁地躺下。闭着眼一动不动,20分钟后还是抱着枕头坐起来,烧成浆糊的脑子冷却下来后,胸腔又被死死压住,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
深吸一口气,再绵长地吐出来,反复几次后,宣羽在黑暗里毫无困意地睁开眼睛,迟钝地意识到自己长达9年的暗恋就这样结束了。他或许有女朋友或许已经结婚了,或许他压根儿没有注意到自己,她自以为是地把他的礼貌当成了通行证,而且无论对谁来说,被陌生人那样邀请都是一种打扰吧。
不知道哪种情况更糟一些,但结局只有一个,她的爱慕只能在梦里存活。她重重地躺回床上,躲进被子里低喃道:“酒壮怂人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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