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海面不算平静,海风一阵一阵,裹挟着初夏的丝丝热气涌进室内,海边的一家冲浪店的玻璃店门被人推开,风铃清脆地响起。
店里人也不多,外面气温不算太高,但日照强烈,客人在店里面闲聊,只有打算去冲浪才到隔壁拿板子下海。
柜台后方,年轻女孩支着下巴,右手拿着一支笔,在一本不算厚的笔记本上计算着什么。
她坐在高脚凳上,上身微微前倾,一只脚搭在下方脚踏上,另一只悠闲地轻晃着。听见风铃声,她抬头看过去。
身穿冲浪服的男人用手顺了一把黑发,脸颊看上去有点红,像刚从海边冲浪回来。
“唐毅,你防晒没涂?晒得跟猴屁股似的。”
沉萤还没说话,她身后的年轻女孩子已经离开吧台,大喇喇过来打趣了一句。
女孩子名叫周亦瑶,和沉萤一样是这家冲浪店的店员,而刚走进店里、被叫唐毅的男人是店里的冲浪教练。
“我还以为就一会儿不会被晒,今天太阳好毒。”唐毅皱了皱眉。
他皮肤偏黑,被晒伤了也有点难为情,和周亦瑶拌嘴两句就去了店里的淋浴间。
周亦瑶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一直捣鼓的东西,她微笑着把一杯特调放到沉萤的面前:“小萤,你快尝尝看。”
玻璃杯里的饮料红蓝色分层,不知道加了什么,上面插着吸管,还放了薄荷叶点缀,看起来很有格调。
周亦瑶喜欢调制稀奇古怪的喝的,沉萤是她靠谱的实验对象。
沉萤无奈地笑了笑,低头吸了一口,品味了一下,把杯子移回她面前,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啊,快评价一下。”周亦瑶焦急道。
唐毅这时候也冲了个澡出来,拿出矿泉水喝了一口,走过来问:“又在喝周亦瑶调的什么鬼饮料吗?”
周亦瑶差点打他:“滚你丫的。”
沉萤拿过一张店里的菜单,郑重地对周亦瑶说:“如果加在这上面,客人会给我们店打差评的。”
周亦瑶蔫了下来,撇撇嘴:“那好吧。”
她忽然瞥见沉萤本子上的字迹,凑了过来:“你在写什么?”
沉萤拿起来给她看,上面是一些成本计算,包括店里酒水食材购买成本,还有这个月要交的水电费之类的。
她开玩笑道:“我在算店什么时候会倒闭。”
唐毅也凑过来看一眼:“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
“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这家店是我工作过的最冷清的店,上次康叔来的时候,你们有听到他透露什么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没有。”
沉萤刚在Z市住下来的时候,找工作就成了一大难题,加上在这里没有身份,只能做一些基础的零工。
直到一个月后,她听贺姐说海边新开了一家冲浪店,正在招聘店员,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电话联系面试,没想到竟然过了。
他们三个人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店里不大,拢共只有不到十个店员,都听偶尔来视察的康叔的安排。
沉萤也是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才知道,这位康叔并不是店的老板,只是代理管理。
至于这家冲浪店的老板,她一直没见过真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很是神秘。
这家店盈利是有,只是有些少,大概刚好收支平衡的程度,时间一久,沉萤也只当是大老板钱多随便投资,所以店亏损多少也丝毫不在意。
在Z市待得越久,沉萤越喜欢这里,不仅临近海边风景好,当地风土人情也值得品味,这几个月以来,她学会了冲浪,在这里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过了一会儿,店里来了几个来租板的客人,他们才各自做事情去。
–
Z市机场。
航站楼的落地窗外,一架客机飞向天空。
偌大的机场内,人来人往,到处是行色匆匆的旅客,最新航班出口处,一个女生取了行李,推着行李箱走了出来。
身上的连衣裙在飞机上似乎坐皱了些,她一边捋平一边有些不耐烦地往后看去。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走在她后方,皮肤冷白,鼻梁高挺戴着眼镜,斯文的一张俊脸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他推着行李箱走着,目光微沉,面上神情算不上高兴,抿着的薄唇勾勒不出一丝笑意。
程萱看着男人的脸,突然有点感慨,如果她是别人,一定会被他这副皮囊迷惑,但现在她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人是她的亲表哥——大名鼎鼎的陆家继承人陆逾白。
“有事?”陆逾白看向她。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暴露了一点,程萱连忙讪笑了下,“我现在让人来接我们。”
走到航站楼外,来接他们的车还没来,飞机提前到达,司机晚一些赶过来也很正常。
程萱站在路边等,咬了咬牙,脸上有点怏怏不乐。
她美好的海边之旅被毁了。
本来好不容易学校放假,她和朋友们约好一起出去旅游几天。有个朋友的老家在Z市,有海,假期游客也不多,所以一群人兴致勃勃约好了过来。
本来是和朋友一起旅游玩耍的好事,不过对程萱来说有点麻烦——她妈妈不允许。
这还要说到她交到的这些朋友,她老妈总是不乐意让她和他们一起玩,倒不是因为他们的人品,而是他们的家境无一不比她差。
她妈妈指责她交朋友不交同等阶级的同龄人,经常耳提面命地提醒她。
在她妈妈的思想里,只要是和穷人或者家境一般的人交往,一定会被觊觎钱财或权势,所以她对程萱严加看管,总是带她去所谓的上流社交圈子。
要是听说程萱要和这些人一起去旅游,还不得闹翻天。
程萱只能瞒着她老妈,说自己到这里来旅游,丝毫不提她朋友的事,这样她老妈总能放心了吧。
没想到一听她要自己出门,她妈妈更不放心了,继而想到她的这个表哥,让她叫上他一起,说什么一起也能照应她。
有陆逾白的陪同,程萱的计划算是彻底泡汤。
手机群里除了她以外的人都快到齐了,有人给她发了安慰的话,她在这里脱不了身,像热锅上蚂蚁一样,哪哪都难受着。
她敢发誓,她的朋友都是好人。
她不喜欢豪门圈子里那些同龄人相处,她看不惯那些趾高气扬、自视甚高的家伙,所以年纪懂事后,交的朋友都是自己喜欢的。
司机车子开过来停到两人身边,下车来把行李箱搬上去。
去酒店路上,程萱满脸郁闷地打量起陆逾白的脸色。
她母亲跟她说,表哥刚接手陆家,压力很大,看上去都瘦了很多,不过她没看出来,她觉得她这个表哥还是老样子。
也不是她胡说,她姑姑一家一直是这样,每年过年回老宅见陆老太爷,程萱跟着母亲身边,经常悄悄打量他们一家。
想到这里,她嘴角抽了抽。
因为他们确实不像一家人,每个人脸上都是那种冷静漠然的严肃神情,相处模式也古板,看不出一点温情,她小时候还以为她表哥是她姑姑和姑父领养的。
到了酒店,酒店搬行李的侍应生接应着两人往里面走。
陆逾白走在她身边,足足高她一个头,脸上神情不苟言笑,镜片下的眼眸情绪很淡。
程萱思忖着,倒是咂出了些异样来,她母亲说陆逾白处理公司事务,压力大,所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她眉梢一挑,觉得不尽然,因为他现在的神情,实在是太符合“失恋”这两个字。
没错,就是失恋。
看谁都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更准确来说,应该描述为,像是老婆跟别人跑了一样,他真是一脸鳏夫样。
虽然没从哪里听说他交过女朋友,不过女人的第六感骗不了人,程萱这样想着,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
他看上什么人,那个人可真算是倒了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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