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动作一停,疑惑地抬头看他:“你知道这是什么?”
李一泽弯下腰,仔细打量一番那颗“铃铛”里的东西:“应该是鲛人的卵。”
“……卵?”
“这玩意……我好像听说过,”斗途把几个被扔进海里的渔民拉上岸,拽着绳子凑过来,“前段时间我找去过蜃楼的仙长询问,他告诉我鲛人对我们敌意很大,要我们一定小心,还说有些雌性鲛人身上会戴一种镂空的铃铛,如果我们看到了,千万不要去打听。”
李一泽点点头:“当然不能去问,那可是她们的孩子。”
斗途浑身一哆嗦:“上岛以后我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太可怕了。”
彭彧把铃铛重新扣好,找了块石头压住上面拴的绳子,让铃铛里的卵浸润在海水里,自言自语似的问:“鲛人……居然是卵生的?我还以为他们应该跟人一样呢。”
李一泽接话说:“虽然叫鲛人,其实他们的习性更偏向鱼,生殖方式也跟鱼一样,体外受精,雌性鲛人产卵以后,雄性鲛人会去寻找那些卵使其受精。”
彭彧听着他这一本正经的科普,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诧异地瞧他一眼:“我感觉从外形来看,你们龙跟鱼也挺异曲同工的啊,那为什么你们是生蛋的,而且……”
他话还没说完,李一泽已经微微眯起眼睛,凑到他耳边说:“你好像一直对我的生殖结构很感兴趣?”
彭彧后退两步,干笑三声:“哈哈哈,没有。”
李一泽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会儿,又徐徐收回:“其实我们龙更像蛇,徐丙拿判断蛇性别的方法放在龙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他并不想给某人产生想法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下去:“鲛人族受孕率不高,因为有一定人类的特征,产卵数也不多,他们的卵又不像龙蛋一样有坚硬的壳,基本上抵御不了其他生物的捕食。”
“所以他们就想出了一种办法,”他看了看那个镂空的铃铛,“雌性鲛人产卵以后,会将卵装到有孔隙的容器里随身携带,而雄性鲛人可以隔着容器直接对里面的卵进行受精,卵在里面发育成熟,最终破开容器而出,这就大大降低了卵阶段被捕食的几率。”
彭彧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手指轻轻在铃铛上叩了叩:“所以这里面都是鲛人宝宝咯?那你说……鲛人族会不会看在我们救了这些小鲛人的份上对我们态度好一点?”
李一泽把目光放远:“也许吧。”
彭彧忽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其实我感觉你完全可以去给幼儿园的小妖们上生物课。”
李一泽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并没接他这茬:“我更在意的是,鲛人族受了这么多年的欺凌,竟然一直没有来找龙族告状,甚至仙人登岛捡海螺的时候都没有试图知会天界……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奇怪,”李一泽说,“如果说不找天界是因为不信任人类,那么为什么连水族本身也不信任?是觉得海龙王不能替他们做主吗?”
彭彧一抿唇,没吭声,李一泽轻轻叹口气:“算了,反正现在说这个也没用,等清明一到,我们直接登岛看看。”
其他两个没有异议,渔民们想有也不敢有,李一泽朝斗途招了招手:“我问你,去蜃楼……除了日期要求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条件吗?”
“当然有,不然的话到了日子什么幺蛾子都能进去了,”斗途把绳子往胳膊上一系,从身上掏出一枚足有人眼球那么大的珍珠来,“这是信物,必须要有这个鲛人族才认可,而且……”
他附在对方耳边,用只能彼此听到的声音说:“而且想去蜃楼必须乘船,船底打上我们仙界的标志,会有鲛人族派出来的小鱼妖替他们侦查,万一标志忘打或出错,有信物他们也不会放我们进去,蜃楼结界不开放,只能等明年再来。”
“原来如此,”李一泽点点头,“我就说他们不会这么不谨慎——去蜃楼还是得倚靠你们了。”
“哎,那必须的。”斗途痛快地答应下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回宾馆吗?”
李一泽想了想说:“你先回吧,把这几个关起来,到时候带上蜃楼让鲛人族指认,那具尸体你也先带着,找地方保存起来。”
“没问题,我去叫我师兄弟。”斗途说着把几个渔民和鲛人尸体全部装上渔船,用法术催船向北驶去。
剩下两人暂时留在岛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从登岛开始就隐匿了身形。彭彧四下环顾,发现时不时就有巡逻船只远远地驶过,不禁疑惑说:“真奇怪,他们把这里当做宰杀鲛人的地点,就不怕被发现吗?”
“那船上有妖术,可以在人类面前隐去行踪,”李一泽缓缓在沙滩上坐下来,龙目因为明亮的阳光收缩成一竖条,“应该是海市那边给的吧,不然人们也不愿意冒着这个风险去捕捉鲛人。”
彭彧也挨着他坐下:“看样子南海水族的管理能力不行啊,巡逻得还没有人类勤快。”
李一泽没什么表情:“船只太多了,对水族干扰很大,就像朱雀族为了避免影响航线取消了领地巡视一样。”
彭彧忽然被他一句话噎住,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来,许久他慢慢垂下眼,伸展四肢抻了个懒腰,好像漫不经心似的在沙滩上躺下了。
沙子被阳光晒得很暖和,入眼就是蓝天,在视线尽处与海连接起来,无边无垠的,仿佛铺展成一副跨越时间与空间的长卷。人在这副画里不过是个细小的点,像一滴透明的水珠,十几亿汇聚在一起,共同凝成一片汪洋大海。
李一泽忽然化成龙形,长长一条卧在那里,起伏绵延的龙脊勾勒出优美的曲线,五千年的生命见证过太多的桑田沧海,却没有什么能撼动那条坚韧的龙筋,哪怕受过重创,依然要顽强地生长起来。
彭彧靠在他身边,轻轻抚摸那些有着玉般温凉触感的鳞甲,似乎从那些密匝匝规则排列的鳞片里看到什么一闪而过的片段,每一段都像是独一无二的吉光片羽,从不重复,也无可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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