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真的在许戈背后的模糊镜片上找到快速在更新的红色数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年轻的原因,连翘对于死亡的概念是模糊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对死亡是怀着恐惧还是漠然。
直到这一刻,连翘发现自己对死亡心怀着巨大的恐惧,特别是知道厉列侬也存在和自己相同的感觉后。
好不容易,她遇到了一段爱情。
不,不不……
目光直勾勾落在许戈脸上。
“许戈,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对吧……”
“害怕了?在你千方百计想靠近他的时候,你就没有想过某一天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吗?还是你在好莱坞待久了,就理所当然以为那是浪漫而伟大的爱情电影。”许戈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我建议你还是诚心的祈祷吧,说不定你的祈祷很巧让上帝听到,上帝决定给连家继承人的人生来一段锦上添花。”
“在最紧要关头,你的英雄出现了,一切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影子间谍“岚”听在连翘耳朵里,那更像是一层包装纸,十分的商品有五分来自于那层包装纸所带来的效果。
许戈的那一席话就让连翘认知到,有时候商品的分量也许远超过包装纸。
“岚”拆开了就是桀骜不驯的山风。
这还是连翘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失去骄傲,在是谁面前失去骄傲都可以,但在许戈面前失去骄傲就不可以!
挺直脊梁,强行让自己脸部表情放松下来:刚刚让你见笑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意思就是说,因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会慌张是人之常情。
话音刚落,门口忽然响起的声响让连翘反击的话只说出一半,变成了尖声叫出“许戈?”,想必,她现在的脸色连同表情都写满了恐惧。
连翘不想再装了。
她得从这里逃出去,她还想听厉列侬叫她“工读生”眼巴巴看着许戈,再一次说出:许戈,你一定有办法的。
许戈摇头。
这么说来,唯一的办法就是许戈刚刚说的祈祷吗?
“外面的声音是绑匪们把车子开走了,很快炸弹就要爆炸,因为炸弹威力巨大,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把车子走,停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拨通电话,让1942领导人听到炸弹声响,然后告诉厉列侬,他刚刚听到的就是把他未婚妻送上天堂的礼炮声。”
为什么这个时候许戈还能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这些话?
许戈一脸无奈:“我也想向上帝祈祷来着,可上帝只听好人的祈祷,来自南加州的小姐,红色数字只剩下个位数了。”
依稀间,连翘听到快速滚动数字类似于巨大玻璃球里的大乐.透。
闭上眼睛。
那还是她第一次那么虔诚的去请求上帝一件事情。
我还想再见到厉列侬。
祈祷声伴随着巨大玻璃球里滚动的大乐.透声。
然后——
“上帝真的只听好人的祈祷。”
依稀间,连翘听到汽车的发动机声,那声音正在迅速移动,迅速靠近,近在眼前。
睁开眼睛。
许戈目光落在废弃工厂紧紧关闭着的那扇门上,一字一句:
“你猜,他会先救谁?”
回应许戈的是巨大的汽车发动声伴随着门板碎裂的声音。
即使在许戈问出“你猜,他会先救谁?”时心里就有了答案,但在看到厉列侬看也没看她一眼,就往着许戈那个方位时连翘心里还是难受得要命。
但随着接下来几分钟发生的事情,讶异、愤恨、不可理喻、难以置信之后是释怀。
这一切都是许戈策划的,也许厉列侬一进来就知道了。
拆除下来的“定时.炸弹”被厉列侬摔在一边,四分五裂,落在连翘脚边的那一部分红色数字还在不停更新着。
许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朝着连翘,凉凉说着:“之前你不是也打扮成为我的样子骗阿特吗?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我保证这次之后我再也不会干这些无聊的事情。”
在许戈的说话间,厉列侬已经给连翘解开圈住她的胶布。
“定时.炸弹”的红色数字变成好几个零一字并开着,了无生趣的模样。
连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呆坐在椅子上,厉列侬埋头抽烟,许戈站在厉列侬左边一步之遥所在,脸朝着停在一边的车。
那是一辆黑色越野车,越野车的车头已经撞歪,车顶棚上还有若干小块木板屑,也许开车的人在车撞击在木板门时用了最高限速,此时此刻,周遭弥漫着浓浓的汽油味。
后来连翘回忆起那一刻时总是在想,她一定是三个人中最没有进入状态的那个,短暂的恐惧过后,她就开始迫不及待细细品味起许戈之前和她说的那番话。
许戈那声“阿特”让连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颊,抬起眼眸去看厉列侬。
厉列侬冷着一张脸。
这样的气氛……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连翘说了一句“我先到外面去。”
“不用!”厉列侬和许戈不约而同。
呐呐中,连翘坐回椅子上。
半截还在燃烧着的烟狠狠的被抛落在地上,厉列侬走向许戈,他问她许戈我到底是哪里让你产生出那样的错觉?
从连翘这里只能看到厉列侬的背影,厉列侬的背影盖住了许戈,从四只脚的站位上看他们两个人之间靠得很近。
沉默——
厉列侬手一挥,挥向了连翘所在的这个方位,声线还残留着尼古丁所导致的沙涩:“又或许,我的哪些行为让你产生出,我对那女人有兴趣了?嗯?嗯?!”
厉列侬的话让连翘一颗心瞬间跌入谷底,脑子又开始迅速搜寻着,那些刚刚还引发她无限甜蜜的画面因为厉列侬的一句话支离破碎。
那真的是许戈的错觉吗?
呆呆看着厉列侬的背影,直到许戈的声音响起。
“有很多很多。”
“哦?那么,就说来听听。”厉列侬声音冷淡。
淡淡的女声就像是谁在风遗落在风里的叹息:
“当你用观察意味的眼神去看偷偷打量她时,我可以告诉自己,阿特还没有遇到那一类的姑娘会好奇是可以理解的,为了支持这种说法,我不让自己去想,世界上女人类型千种万种,为什么你对那类女孩产生好奇了。”
“当你带着捉狭意味的声音叫她‘工读生’时,我还可以告诉自己没事,工读生的称谓等同于伊莎贝尔的‘小伊莎贝尔’。”
“当你专心在倾听,她说起关于在布拉格老街的某个晚上你在她车上抽烟时,我发现自己想不出任何的借口来圆那时我眼看到的情景,因为那些在我听来是再无聊不过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无聊的事情却让你失去往日的警戒心,当时我在你背后很近的距离拉动枪膛,阿特,这样的事实让我如何再去找借口?”
厉列侬做出扶额的动作,冷冷的笑声往着顶棚扩展。
“就因为这些事情?”
“你给她开车门了。”
“我也给梅姨开过车门,给也给失去丈夫的那名寡妇开过车门,我也给拿到第一名成绩的近卫队女成员开过车门,怎么?还要我一一数来吗?”
“你还给她送花了。”
“许戈!那是因为她救两名落水的孩子,她为了救那两个孩子住进医院。”
“那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送给她?二十六小时之前,你打开她的病房房间门,把花偷偷放在花瓶上,你在她床前站了一百一十秒钟,这一百一十秒钟里,你唯一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凝视着她。”
“厉列侬,你知不知道那一百一十秒钟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在油锅里经历几次来回了。”
“怎么守候都没用,怎么去看管都没有,怎么去争取都没用,该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该出现的人也一定会出现。”
谁在泣不成声着。
沉默——
类似于窒息般的气氛达到顶点,那只躲起来偷看的小爬虫似乎觉得不对劲,掉头离开时不小心碰到了某样小物件而产生了连锁反应。
玻璃碎片跌落在地上的声音又响亮,直接惊醒了三个人。
回过神来,连翘发现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她这里可以看到许戈的背影,唯一保持不变的是厉列侬。
脚步踩在地上,脚步声又沉又闷,厉列侬转过身和许戈背对背,目光往着入口处,说:“许戈,接下来的话我只和你说一次,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顿了顿,淡淡声线带着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
“你也知道我很忙,所以别闹了。”
“觉得我这样让你烦了?”
沉默——
“其实,让你觉得烦了是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个对比,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太会折腾了,为什么另外一个人不那样?”
“让你意识到我的行为烦的还有,这件事情的另外一名当事人的名字就叫做连翘。”
砰——
下意识间连翘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再睁开眼睛,之前她坐的那把椅子已经变成一大堆碎片。
空气中布满浮沉。
下一秒,手腕处一麻,巨大的拖力把连翘往着出口处拖离,余光中她看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身影。
那身影小小的,宛如石雕。
车盖有着大片凹陷的越野车在路上飞快行驶着,扬起大片黄色尘土,目光再次落在厉列侬搁在方向盘的手背上。
伸手想去检查厉列侬手背上的那道伤口,那伤口一直在流血。
手指还没触及就被他避开。
“我代替许戈向你传达歉意。”这是为时一个多小时路程中厉列侬和连翘唯一说的一句话。
黑色越野车停在医院时已临近黄昏。
熄火,打开车门,来到副驾驶的车门旁边,那伸出的手却仿佛遭遇到什么,迅速垂落,站在那里,厉列侬淡淡的看着她。
连翘打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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