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明天合适你就去首长那边报道吧。”
等贺红峰宣布完消息,正等着苏葵露出震惊的表情好让他显摆显摆,谁知苏葵沉思一会儿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您不干了?要退休了?”
苏葵没震到,只把他儿子贺旭东震傻了,幸亏刚把茶杯放下,不然非给领导摔了不可。他怎么也不知道忽然找苏葵回来是这么大的事情啊!
而贺红峰听了她的话已经开始跳脚:“谁说我不干了,谁说我要退休了!”
苏葵看向他们主任,李先河也无奈:“贺老同志,当初是你自己说的要退休,还让我赶紧把小苏送过来干活,给你分担分担——”
谁知道他又扛了这么久呢,就跟首长那边一样,不是坚持不住怕耽误首长工作他是不会走的。
看苏葵好像是在笑,贺红峰就是一瞪:“笑什么笑,你这一走我不在这儿看着能行?你一新手去首长身边我不指点指点你能行?”
“不行不行,完全不行!”苏葵斩钉截铁,万分诚恳,“翻译处离不开您的领导,我也十分需要您的指点,您不退休真是太好了!”
苏葵这么一说倒把他哽住了,好半晌他说:“……也不是不退,半退吧。”
“反正我这一辈子干的就是翻译工作,现在也不想再换别的,还是在这儿翻译处待着。你要不在我就看着,回来你就自己处理——别反驳我,我是知道你能耐的,反正秘书这工作以后都是东子干着,我那边你别想跑脱。”
李先河心情复杂啊,这给首长派个翻译把他身边最优秀的人才给派走了,谁让她当初担的就是两个职位呢,总不能现在让她干三个。
贺旭东心情那就更复杂了,比自己年纪小,比自己后进来的人样样都比自己强,现在她还要往首长那儿去了,真是到处抢手,越抢越高。
而看自己——算了,一看领导那惋惜不舍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差天远。他都怀疑苏葵走了不是带走了百分之五十的战力,而是带走了百分之九十九,而他就是那可怜的百分之一。
最可气的还是他爸,他就叹息一句说,能去首长身边真好,他也想去。贺红峰就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怪我没把这个机会给你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你要是有小苏一半好,我都敢闭着眼睛吹你,结果你有吗?踏踏实实做你的秘书去!”
这以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
他的日子好不好过是没人不知道了,此时还在国庆假期,苏葵却站在了中南西花厅处,对面的首长一身中山装笔挺端正,带着儒雅随和的微笑,正听着她的报告。
第121章
“……就读于京城大学英语系, 毕业后拿到英、法、俄……等专业毕业证书,后进入国际关系学院进修一年,现在在外交部翻译处任职。”
即便这些资料早就已经上交, 苏葵还是在首长问起的时候再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小苏同志。”首长的态度非常亲切, “我记得你的成就好像不止这些, 你没说完吧。”
苏葵笑了笑:“首长,我是来给您当翻译的, 在这上面就只有这么多成就。”
其他的成就就与她的专业无关了。
“不能这么说, 小苏。”首长摇了摇头, “外交翻译不仅是翻译问题,还是政治问题,文化问题, 当翻译不是只会翻译就好,更要求你拥有博闻强识的学识啊。”
这是苏葵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自己曾经崇敬的人,听到他的教导,恍惚是从历史的一角窥见了这位领导真实的一面。
“是, 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更加慎重地对待翻译工作。”
“首长,我也一样。”另一个人立刻接过话。
今天来这里报道的不止苏葵一个, 首长不仅换了法语翻译,英语翻译也一并换了一个人,就是从中央对外联络部那里调过来的姜耀中。
他从小就去英国那边留学了, 这几年才回来, 一直在对外联络部那里担任译员工作。直到现在,首长身边需要新的翻译, 他的前任才推荐他过来。
“不用这样严肃。”首长笑了笑, “今天不工作, 只是大家随意谈一谈。”
其实严肃的人只有姜耀中一个,准确来说他是紧张的,头一回见领导让他紧张得不行,说话都是一板一眼的。
这会儿一听首长说话当即就立正道:“是!”
首长都笑了,也没有急于纠正他,反而关心起他们的生活来,问起他们之前的工作和生活,和蔼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就像是普普通通的拉家常,渐渐让人放松下来。
问起苏葵的家庭,听说她父亲是烈士,是母亲从小把两兄妹拉扯大,向秦晓兰表示了敬佩:“是位了不起的母亲。”
当然,苏葵本身也很了不起。听她从自己差点辍学到写文章得到稿费一路带领全班考上大学的跌宕起伏的事迹,别说是姜耀中了,就是首长都听得十分感兴趣。
传说的总不如当事人亲自讲的来得真,况且这人还特别擅长讲故事呢。
“小苏啊,你这经历都快成一部传奇了。”短短几年时间她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丰富太具有传奇性了,“难怪你写的书也是那样跌宕起伏了。”
这下苏葵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您还看过我写的书?”
平时给谁看她都没有半点不自在,不就是普普通通升级流吗?可偏偏是首长看到了,怎么就觉得画风那么不搭呢?
“全国那么多人都看过,我看过有什么稀奇?”首长笑了笑,“我最喜欢的你那本《清河乡之变》,非常具有农村生活气息。”
况且这书还事关解散公共食堂的大政策,他当时是看了很久的,确实给了他不少启发。
忽然他又说道:“那本《小草青青》我也看过,本来大家都说是夸大了,现在看来根本就没有嘛,你还是克制了。”
大家都说《小草青青》的李小草升级开挂了,完全不符合现实,当初报纸上还批评过。结果现在首长说原来开挂的是你这个作者,你自己的经历听起来比李小草还要传奇,要是比照自己本身来写,李小草就该上天了,所以你还是克制了。
苏葵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就是觉得这角度真妙!
比起苏葵能写一本书的传奇经历,姜耀中的经历就简单多了,哪怕现在大家聊天气氛正好,他也没敢多说话,就问什么答什么。
听到姜耀中说他在国外生活多年,中文水平比不上英文,首长亲自给他开了一份书单,大多是古典名着,叫他从中多了解华国传统文化。
又说道:“小姜同志,小苏她在文学上的非常有造诣,以后接触的机会多,也可以向她请教请教。”
姜耀中看向苏葵,其实他是早听说过苏葵的大名了,但从没见过她,今天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虽然知道她成就斐然,不然不会被调到首长身边,他也做好了预设,然而什么预设都被这一面直接推翻了。
她年轻却不气盛,自信却不自傲,沉稳却不失活跃。关键是,她面对的是首长啊!
他自己工作好几年面对这样的领导还是觉得紧张,这会儿才好一点。可她从一来就是一副自如的样子,说什么她都能接,仿佛真是在跟普通人家常话语,让首长也觉得高兴。听说她工作能力强,那为什么性格也这样强?
被一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人超过,他忽然觉得有些脸红,主动伸出手:“苏葵同志,以后就要请你多多指教了,我们可以互相学……”
说着他就顿住了。
互相学什么?人家多方面开花,能在文学上指教他,能在法语上指导他,他的英文是不错,然而苏葵还用他教吗?她会的语言比他乘以二还多。
于是姜耀中不好意思挠头:“我没什么可以指教你的,以后我会多向你学习的。”
“姜同志,不能这么说。你在国外留学多年,很多经验是我没有的,以后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请教。”苏葵转头对首长道,“首长,我拿您的话来告诉他应该没错吧?”
“没错没错。”首长点头对他们笑,“都是好同志,都有自己的优点,大家以后相互学习。”
首长对这两个年轻人很满意,走之前还亲自送给他们一人一支钢笔,还歉然道:“这是我最后两支笔了,有些旧了,倒是还能用,你们别嫌弃。”
首长一生简朴,从不用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他现在住的西花厅也非常简朴,他们现在所在的前院办公室也不过三十平米,只有几个书柜一张小会议桌还有一张小书床。
他和夫人在这里住了许多年,听说当初这里外墙脱落了,砖也松动了,冬天都进风。工作人员趁他不在给翻修了一次,回来他还不肯住,硬是让人新的吊灯窗帘地毯全搬走了,修好的围墙不能拆他就一直琢磨着要还钱给国家,为这事儿还在会议上做检讨,觉得自己没有带好勤俭节约的好头。
苏葵两人都是知道的,怎么会有嫌弃的想法,恐怕这真的是首长最后两只笔了,他平常都十分珍惜,不是彻底坏了不肯换的。
首长从不占公家一分钱,换笔也是自掏腰包,这两人怎么能收?赶紧推了回去。
结果首长十分坚持,一定要送给他们,说本就是旧物完全不值什么钱,是给两个小辈的心意。
没办法两人只好收下。
结果几天后苏葵再过来,也给首长送上了一份礼物,一打开就是一支崭新的钢笔。
“小苏,这我可不能要,你拿回去!”首长是决计不肯收下的,他从不收别人的礼物。
“首长,您送我礼物,我也送您礼物。”苏葵早就做好准备了,“这是礼尚往来,传统美德。”
她那里现在已经有两支钢笔了,一支是之前参加表彰大会的时候最高首长送的,勉励她继续创作,她本来是要拿出来用的,结果一拿出来就把人吓了一大跳,后来就只在家里用一用。
一支就是现在这位首长送的,看起来确实坚持不了多久了,苏葵打算都给保存起来,以后还能拿出来展览。
首长知道她是想给自己换新,只是说道:“小苏,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这里还有用的,你没必要给我新的。”
可是您那支钢笔看起来也好像不太行了。
苏葵叹气:“这样吧,我这不是送您的,而是借的。您先用着,用久了再和之前一样送给我,我就喜欢收集保存这些旧钢笔。”
还能这样?一旁的首长秘书惊呆了。
这人也太会说了吧!
苏葵还真不是说谎,从前她家里存着一大堆钢笔,什么牌子都有,大多都是她外公存的,是从他那些老友手里收来的,说是这些笔都随主人经过了风风雨雨,具有文化底蕴。苏葵也被带着欣赏了不少,从前用的好些都是旧的。
在苏葵一系列真诚保证恳求需要下,力证她真的喜欢,还说家里已经有好几支了,请首长一定满足她的愿望——
最终首长还是用上了她的新钢笔,同意了这个“借笔”行为,说她要用的时候随时拿走,还说将来要把所有不用的笔都送给她。
被惊呆的秘书后来还跟她感叹,说首长生活确实不容易,什么都爱省。前几年生活不好,他带头节省,下面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还说要改成吃两顿。这两年好一些了节省的习惯依旧没变,每天早晚都是包子馒头稀饭,午餐也就一荤一素一汤,甚至工作忙起来两顿合在一起吃得更少。
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旧得不行了但还能用就不会换,比如他那几支钢笔,修了好几次都快不能修了,秘书老早就想给他换了,但首长肯定不同意,偷偷换了他一定和之前一样不肯用。
所以他现在对苏葵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竟然能用这种办法让首长接受换新,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下又能坚持好长一段时间了。”
听到他的话苏葵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她挑的笔质量特别过硬,能让首长用个几年也没问题,就是坏了也没事,这个坏了她再给换个新的嘛!还理由都不用变。
*
苏葵这几天暂时没有参与工作,就是一边听贺红峰给她讲口译的注意事项一边熟悉首长身边的翻译事务。
他们不必和首长秘书一样就住在西花厅后院那里,平常依旧在自己单位工作,需要他们的时候就过去。
需要她的这天很快就到了。
十月下旬的一天,正是《小草青青》上映的当天,苏葵没有出现在电影院现场观看自己的小说改编的电影,而是陪同几位首长亲自迎接来自法国的两位特殊客人。
萨拉夫妇到了。
这是苏葵事隔几年又重新见到萨拉,她和从前比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笑容却更加真诚。看见苏葵她好像很惊讶又好像觉得理所当然,对她露出笑意,正式场合两人只是互相点头示意。
萨拉的身份一直为我们所重视,然而她却不是此行的主要。
在她旁边的这位男士,曾两度出任总.理职位,如今虽然已经离开政坛却仍旧与最高领导人保持密切关系的特使桑代,才是他们已经等候多年的人。
——因为他带来了法国现任领导人给首长亲自写的信。
此行他们虽然说是私人旅行,但这只是对外说法,当桑代以领导人特使的身份将这封亲笔信交给首长,传达想要与首长亲自见面商谈两国外交关系的意见时,这一次访华就成了官方性质的访问。
这是苏葵以首长翻译的身份第一次出场,这封来自那边最高领导人向首长写的亲笔信第一个看到的不是首长,而是她这个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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