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调查部的部长, 做过审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 他刚才真的是随意问问吗?
“去调查部吗?”苏葵心里一跳,面上却不露分毫, 还露出一个笑, “听说进您这个部门的不是审讯的就是要被审讯的, 我好像是没有这两种经历吧。”
“其实除了审讯和被审讯的,还有一种。”他像是很自然的和苏葵科普,“还有外面给我们送信的也算进来过, 不过我们的意见信箱最近收到的信好像是变少了。”
苏葵完全肯定他就是在试探自己。
她一无所觉地感叹道:“这说明我们国家是越来越好了,违法犯罪的事情也在减少啊。”
纪部长隐晦地打量着苏葵,苏葵没有任何不对的反应。
其实他和苏葵不算太熟,仅限于听过她的名字, 要说熟悉起来还是在进了代表团以后。她几乎天天跟在首长身边,大家几乎公认她是最全能,也是最厉害的一个翻译。
他从前只见过她在首长身边担任翻译的样子, 的确厉害。直到今天他留在这里,听了她一番分析,看到首长对她的信任, 才觉得她真正厉害的可能不在翻译上。
刚才真的是因为欣赏苏葵才跟她寒暄两句, 觉得调查部就缺这样的人才,结果那一瞬间看到苏葵有些微妙的眼神, 想起她曾经和华大事件有关, 忽然他的脑海里就闪过了一个想法。
——当初那个人, 会不会是她?
苏葵说得没错,调查部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那个人是谁,无关她的立场如何,是否是在做好事,确认一切不安定因素本就是他们的职责。何况这个人掌握的情报实在是太过惊人,他们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那个人来了三次,每次都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本来他们已经做好准备,等她第四次来一定可以留下些什么,谁知这人好像知道什么,从此再也不来了,他们只能凭借现有线索推断。
调查部确实是能人辈出,虽然没有明显证据,但他们还是圈定了这个人的一些特性。
性格冷静,思维缜密,观察力强,善于分析,善于伪装,有一定的侦查和反侦查能力,目前看来对他们抱有极大的善意。
综合猜测,“他”是一位学识渊博武力也不弱的人,并且很有可能就在京城。不愿意暴露身份可以理解为对自己的保护也可以理解为“他”的身份特殊才不好出面。
他们的怀疑名单上有华大的老师教授,公安部门的退役成员,和那位间谍讲师有过接触的知识分子家庭或者军人家庭,甚至是他们调查部内部成员,但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直到刚刚他看见苏葵。
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把人想成是一位老师教授或年长者呢?这些条件,学生也可以做到。
别的学生或许不行,但苏葵可以。她虽然年纪小,但学识渊博不输教授,性格镇定且沉稳,分析能力极强且极准(因为看首长对她的态度这不是一两次了,还给各个部门提出过非常多有建设性的意见),她是华大事件的牵扯者,每一方都和她有关系,她有强烈的爱国心,听说她跟部队教官训练过,身手不弱……
只要一动了这个念头,种种原因都好像可以往她身上堆叠。
只是苏葵本人暂且看不出任何不妥。
“纪部长,您这样看着我看什么?”被他一直看着,苏葵不仅没有任何慌张,还很自然地问他:“听您刚才说的,调查部现在应该不怎么忙,您怎么还想着拉我过去?”
纪部长也就回苏葵道:“其实调查部就没有一天不忙的,有很多事情都等着我们处理,一直都是缺人的。就是没有查案,没有举报,我们也是希望能收到群众不同的意见的。”
他看上去是在跟苏葵普通聊聊,实际上全都是在试探。
“真的不考虑来我们部门吗?小苏同志,你学习能力强,又善于分析,对了,听说你还跟部队一起训练过,应该懂得一点侦查和武力,很适合我们部门。”
苏葵只是笑着摇头:“您也说我是懂一点了,还是上外交学院那会儿跟教官学过一年,哪能跟训练好多年的同志比?您这是让我重新起步一个职业,并且还和我专业不对口,还是算了,我觉得我们外交部就挺好的。”
苏葵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他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分析行为和那个人有相同之处,但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所以只能这样在聊天中试探两句。
苏葵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他要聊天苏葵就当是在聊天,他要试探,自己也可以打消怀疑。
果然纪部长听见她的话一顿,想起了一个关键点,她是在大学毕业后才在外交学院跟部队教官一起训练,而华大事件发生的时候她还在上大学啊。
那会儿她哪来的能力到调查部去给他们传递消息?除非——她并不是一个人。
有团体。这也是他们当初思索过的,会不会他们是有团体的,查探分析消息的是一个,给调查部送信的又是另一个?
“小苏,教你们的教官是哪一个,你从前认识她吗?”他状似很感兴趣地问,“听说你父亲是烈士,你以前有没有训练的基础?”
他等着苏葵进一步回答,谁知苏葵只是神情古怪地看着他:“纪部长,您这是真想把我拉走,所以才问这么细致?”
“什么拉走,到哪儿去?”是唐兴文跟首长谈完出来了,正好听见两人在聊天。
苏葵看了看两人叹口气:“部长,纪部长想要我去调查部工作,正找我查户口呢。”
“这是当着我和首长的面挖墙脚?”唐兴文一听笑了,“纪同志,你这眼光好啊,一看就看中我们最优秀的人才。”
“不过查户口是怎么回事?”
纪部长也没想到苏葵这样说,难道他刚才太急切了?
他也正常说道:“小苏同志,我可没有查你户口,就是跟你了解了解情况。”
苏葵比他还无辜:“您看,您都用上了解情况几个字了,这都不是查户口,是在询问我了。”
“我说怎么回事,你不用管他,他这是职业病又犯了,见到谁他都想审审。”唐兴文还跟她开玩笑,“虽然纪部长这人喜欢审讯人,但确实是一位优秀的领导,他这么欣赏你,真不考虑跟他一起工作?”
苏葵真心实意地感叹:“我是怕跟纪部长一起工作,每天都会被问问题啊。”
是开玩笑,也是她真切的想法。
唐兴文又笑了,还说道:“所以还是咱们外交部好,其他部门都不适合你。”
想要走苏葵的人还少吗?不都没抢过他们外交部吗?
苏葵立刻点头:“没错,这里才是我专业对口!”
唐兴文更加满意了,还对人劝道:“纪同志,你也听一听同志们的声音,改改自己,不然新同志都害怕你了。”
被两人这样一打岔,纪部长都差点忘了自己刚才的试探了。苏葵没有任何反常,逻辑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倒是自己刚才好像确实急切了一些比较反常。
可能真是自己想多了,是苏葵这个人太过耀眼让他不由得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从而产生了这种别人看来可能非常荒诞的想法。
此刻他也只是平常地笑:“你也说是职业病了,改是改不了了,不过这职业病也没什么不好,让人害怕总比让人不怕的好。”
“也是这个道理。”唐兴文点头,“难怪你想把小苏给我挖走,她就是个让人害怕的。”
“部长,我人还在这儿,您就这样说我坏话,我什么时候让人害怕了?”
“我可是听贺红峰同志说,你组里的组员都很怕你……”
“他的话您不能信。”
“怎么不能信,贺同志这是在夸你这个领导当得好啊,同志们都佩服你。”
有领导力,处于团队领导地位,会侦查手段的那个人应当也是听她……不对,怎么又下意识开始分析了,刚刚不是都已经打消对她的怀疑了吗?
他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算了,现在首长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就不要再有这样莫名的怀疑了。
*
苏葵发现了这位部长态度的转变,两人碰见,他不再提起调查部的事情,也不再问她查户口一样的问题,只是很和善地和她打招呼。
看样子他是不怀疑自己了,或者说现在不怀疑了。苏葵也不怕现在还是试探,或者之后还有没有。因为传递信息的事情除了她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一切就只能建立在猜测上。
而且他们猜测的人一定有很多条件和自己对不上,比如侦查手段,比如她的武力值,比如消息的来源。现在的刑侦技术不发达,她利用这个漏洞抹平了一切线索。
当初都查不到,过了这好几年还能查到吗?可以说她甚至都不用遮掩,只要她一切照常,调查部永远也查不到她身上。
就是首长对苏葵还挺关心的,听说这件事还把她叫来问问,问她是否有转业的想法。
开玩笑,别说苏葵在外交部干得好好的,算是平步青云,就是她真想跳槽也不会去调查部啊,那里的所有人员都经过专业训练,更别说还有那位部长在,过去不是要天天在他眼皮底下接受“审讯”?没事也变有事了。
苏葵是迅速摇头,斩钉截铁:“首长,我待在外交部挺好的,待在您身边也挺好的,哪里我都不去。”
“你是被纪同志给吓到了吧?”首长还安慰她,“他是做审讯工作做久了,其实对你的能力还是很赞赏的。”
可是赞赏自己和怀疑自己不冲突。甚至正是因为欣赏自己的能力才会产生怀疑,苏葵都不知道该不该摇头了。
首长当然是尊重苏葵的意见,而且别说外交部不愿意放人,就是他也觉得小苏就应该待在这里,调查部和她专业不对口,好在纪同志是放弃了。
于是苏葵就继续回去做她的文电收发工作,天天大使馆,总统府和城堡三头跑,让唐兴文都替她担忧,说多派几个警卫员跟着她。
“不用了……”
唐兴文打断她说话,显得很是心累:“小苏,首长一个人已经很让我担忧了,你就听我的吧。”
他是听了苏葵的建议没有亲自保护首长了,但安保手段丝毫没有松懈,每次首长要去什么地方——主要就是在城堡里活动,会谈,参观,看望领导人的夫人和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每个地方他都和警卫局局长,调查部部长两人先去排查情况,布置安保,才能放心让首长去。一个城堡的活动范围而已,他们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听他这样说,不仅是苏葵,团队里的人都露出了笑意,首长笑道:“好在今天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可以少操心一些了。”
他还对苏葵说道:“小苏同志,就听你们部长的吧。”
“首长,我——等等,那是谁?”
苏葵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迎面一个人直愣愣向他们走来。
苏葵现在是和首长一行人从城堡结束会谈回来,由于她刚刚在车上和首长汇报一些事情,下车就站在一起,这会儿离首长最近的就是她和唐兴文。
一看见有陌生人向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记忆力超强:“这人不是总统府的,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什么?!
“保护好首长!”唐兴文马上就反应强烈。
周围的警卫反应更快,迅速将首长等人护卫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拔出武器对准他。
纪部长刚才走在最后,一见到这个动静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前面,苏葵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怎么出的手,一秒功夫那个人就被他按住。
“没有武器。”他摇摇头,抓住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别说苏葵没看清了,那个人,一个年轻的金发男人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他好像也被这种阵势吓蒙了,武器对着他,人也被扣住。
“等等,等等——” 反应过来后他连忙开口,“我不是坏人,我是记者!”
这么大的阵仗对着他,他生怕说慢一步就要完蛋,连珠带炮地把自己的来历吐个干净。
他说的是英语,今天跟首长出门的是姜耀中和另一位笔译同志,这会儿被警卫员这么大阵仗包围着这会儿还在缓神。
而苏葵冷静的声音已经响起:“他说他是一位美国记者,负责国际上的新闻采访,您这次如期访问加纳的行为在国际上引起了震动,很多记者都慕名而来采访,他是听说您住在这里,所以提前在这里等您回来。”
总统府的负责人也被惊出来了,向他们解释了这位记者的身份,说他确实是来采访首长的,刚才就是被安排在会客室里暂时等待。谁知道看见人回来,他直愣愣地就冲上来。
弄清楚身份,确认他没有威胁,纪部长便放了他,却还是不让他靠近首长。
苏葵也向他转达首长的意思:“很抱歉,首长今天参加了会谈,不接受私人采访,明天上午首长将会公开答记者提问,还请您先回去,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明天再问。”
苏葵的态度非常好,无可指摘,那人也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一件不好的事,没敢说什么,连连向他们道歉然后赶紧离开了。总统府的负责人也连连向他们道歉,赶紧将人送走,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等他走了,好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真是吓我一跳。”
“从没见过的阵仗啊,我真以为他是来行刺的。”
“幸好不是,刚刚我手心都出汗了,现在心都还在乱跳。”
代表团里人业务能力出众,但大部分人都没见过这种事,刚才也是被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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