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葵就看他一个人在那儿纠结,纠结得翻译稿件都不想写了,另几位笔译同志也是见怪不怪,甚至也和他一样义愤填膺。
“你再纠结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新闻公报整理出来?”
苏葵本来是给首长送文件来的,走的时候过来翻译组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毕竟今晚他们就得把新闻公报整理完给首长签字,结果一来就被迫听了他一大堆纠结愤慨。
不过这种事情愤愤不平也是正常的,看他心里不服,苏葵一边翻译稿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你只看到他们不在首都迎接我们,但没注意到阿斯马拉是一个怎样的城市。”
“什么城市?”他在地理上一直是弱项,之前恶补了一番,现在大致的国家是知道了,但细致到城市,还是那种连首都都不是的城市他哪里会知道。
“你是说他们把我们安排在那里有深意?”一听苏葵的话,翻译组的人也顺着思考起来。
姜耀中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资料:“不就是一个高原城市吗?气候条件特别差,住宿条件也不好,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高原反应之类的……”
越说他就越生气。
“是高原城市没错,但你们知道那里驻扎着什么吗?”苏葵写下最后一个单词,在几人或好奇或明了的眼光中说道,“那里有美军的军事基地。”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耀中也明白过来了:“你是说他们不是要下我们的面子,而是故意选在这个地方接待的?为了打美军的脸?”
听起来怎么就那么魔幻呢?
苏葵只是淡笑道:“是与不是,明天过去不就知道了吗?”
“小苏说得好,究竟是什么情况,过去之后他们总是会告诉我们的。不过小苏的意见我也是认同的。”
“首长!”大家看到门口首长的身影,纷纷下意识要站起来。
首长请大家都坐下,和蔼道:“大家继续工作,我只是来看看同志们。”
每次翻译组工作到半夜,首长都会来陪着大家一起,一过来正好就听见苏葵在说话,他就接了那么一句。
“小苏同志,你刚刚可是发表了真知灼见啊。”显然首长对她的意见十分赞赏。
姜耀中也反应过来首长刚刚说了什么,他问道:“首长,您是说苏葵同志说的是真的?”
“小苏不是说了吗,真的假的你明天就知道了。”首长只是笑笑。
他还想问苏葵,苏葵却看看手表说道:“大家还是先把工作做好吧,不然首长又得陪着我们了。”
“抱歉抱歉,马上就完了。”姜耀中反应过来立刻把头低下去工作。刚刚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做事了,而苏葵却是一边讲话一边把事都做完了。
首长看着这一幕也笑了:“小苏啊,自从你来翻译组以后,我是每天都睡得早了。”
为了让首长能够不必陪他们熬夜,苏葵就盯上了翻译组的工作,哪天工作多她必定加入其中,尽量赶在十二点之前将所有翻译工作做完。今天也是这样,因为她揽走了一大部分工作,众人压力骤减,现在马上就要完工了。
甚至都不必等首长回去,就跟大家说一会儿话的功夫,翻译组就将新闻公报整理完毕,就在这里就能交由首长签字。
走之前首长专门对姜耀中所在的英文组几人说道:“大家都好好休息吧,明天过去还有得忙。”
因为埃塞俄比亚官方语言是阿姆哈拉语,这个基本没人学,因此他们会用英语交谈,还是该英文组的同志上任。所以这一站,苏葵又可以闲下来了,连带着可以回去睡个好觉。
*
可是这一夜代表团还是有人失眠了,姜耀中就是。埃塞俄比亚究竟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故意降低对华国代表团的接待规格,还是真像苏葵说的那样,选在那里是为了打美军的脸?
这样的纠结一直持续到第二天飞机落在阿斯马拉的机场上。
机场里,埃塞俄比亚各部官员,高级将领,柯普特主教以及驻埃各国使节都在此等候。站在最前面的是最高领导人埃皇,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是非洲国家领导人里资历最老的一个。他身材消瘦,戴着头冠,穿着卡其布制服,外披黑色斗篷,看到首长第一时间就迎接了上去。
看到这样郑重的迎接场面,代表团的人总算是心里好受了一些,起码说明他们并没有怠慢我们的意思。
接下来埃皇的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他上前与首长亲切握手后立刻向首长说明为什么不在首都接待:“请您相信我们,绝不是像美方报纸上说的那样,我们要降低对华国的接待规格。恰恰相反,我们正是要在美军的军事基地处,当着他们的面叫他们见识到我们与华国的友好……”
担任翻译的姜耀中已经惊呆了,听完差点就忘了要给首长翻译。苏葵说的竟然是真的?
给首长翻译完,他是彻底感受到这位埃皇对华国的友善了,心里不得不佩服苏葵。入住之后他第一时间就找到苏葵,正想问点什么,就发现调查部的纪部长也在跟苏葵说话。
“又一次让你猜中了。”他听纪部长对苏葵说,“这都是第几次了,你这真的是天赋吗?”
他现在真的好直接,苏葵也回道:“您不都说我是猜的吗,这算什么天赋?而且首长不是也想到了吗,就是您也应该猜到了吧?”
苏葵着重说了“猜”这个字,她还故意说道:“不然您认为还能是有人告诉我吗?”
纪部长也笑了笑:“好了,知道你‘记仇’,我真不是来怀疑你的,也不是试探,就是觉得感慨而已。”
他们调查的资料比苏葵更多,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但大家都只是猜想,谁也不像苏葵,每次都说的跟真的似的,关键是她每次都还说对了!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四五次不是天赋就是实力。他也是觉得感慨,刚刚遇见苏葵就跟她说两句,谁知道她还记着之前的事。
姜耀中已经搞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了,什么怀疑什么试探,他们两个难道关系不好吗?可他常常见苏葵和纪部长在一起说话啊,难道之前都是……
“小姜同志,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唐兴文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吓得他身体猛然一抖。
“怎么跟做贼一样。”唐兴文也看见了苏葵两人,向他们走过去,“正好我有事情跟你们说。”
姜耀中只好也跟过去,其实两人早就看见了,毕竟人站得那么显眼,两人都没反应,倒是姜耀中觉得自己听见了人家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纪部长说完两句就该离开,唐兴文过来就正好跟他说事:“警卫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出门在外必须要守在首长身边,你这边也要注意,旅馆里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最好是你亲自陪在首长身边。”
每到一个地方,首长的安全就是他最操心的,尤其是经过了加纳的事情以后更是把“寸步不离”四个字挂在了嘴边。
纪部长是负责安全的随行人员里武力值最高的一个,他没唐兴文这样紧张,但也是将首长的安全看得最重,立刻就应下来:“我会一直跟在首长身边的。”
唐兴文又转向姜耀中,姜耀中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这一站还是让苏葵同志来……”
之前在加纳的时候就是唐兴文不放心首长,所以让苏葵代替他跟在首长身边。他不仅没有任何不满,毕竟首长的安全也是他最关心的,反而他还会因为自己太差把担子都分给别人而感到羞愧。
他都做好准备了,结果唐兴文说:“小姜同志,你还是继续担任首长的翻译,首长的安全问题有纪同志负责。”
看姜耀中瞪大眼睛看着他,唐兴文都笑了笑:“这里并不是加纳,我也不是每次都要压榨小苏的。”
那次是没有办法,那么危险的环境,他是恨不得所有人把首长包围在中间不出门算了。现在已经到了安全环境,不必要连翻译也换了。
姜耀中就跟接过重任一样,立刻保证道:“请您放心,我也一定寸步不离首长,保护好他的安全。”
虽然保护重任是落在纪部长身上,但姜耀中有这份心唐兴文还是表示了支持。
他又对苏葵说道:“小苏啊,之前也是辛苦你了,这回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唐兴文说的也是真的,哪能每一站都压榨小苏呢。
两人都给安排了,苏葵就问道:“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闲着了?”
“……我看看吧。”话是这样说,唐兴文还是犹豫了,看苏葵看着他了然地笑,他也笑了:“这样吧,你就暂时先休息,有事我再找你,反正我知道你也是闲不下来的。”
*
他说得也没错,苏葵从来没闲过,总是四处做“兼职”,领导们知道她特别全能,什么事都爱喊她。
这会儿她就被礼宾司的易司长找去,和他一起去给埃皇送讲话稿。
“小姜同志也是特别负责了,说跟在首长就真的寸步不离,人都喊不走,让我来找你去……”
首长现在住的地方是埃皇包下来的旅馆,这旅馆的名字很奇特,就叫“东宫”,但和宫殿的宽敞高大一点关系都没有。
总共两座旅馆,埃皇夫妇一套,首长和几位领导住一套。地方不怎么大,连警卫员都只能安排住在客厅里,所以其余人都被安排在附近的住所,离旅馆也并不远。
易司长要送的讲话稿是首长即将在答谢宴会上的讲稿。
“首长是想着这些观点都已经讲过,不知道还有没有必要再讲,但有些观点我们是有争论的,不讲清楚又怕发生误解。”
苏葵明白了:“所以就亲自给埃皇看一看,询问他是否应该在宴会上讲解。”
“我觉得他不会。”苏葵已经下了定论,“宴会上不仅有两国代表,还有其余国家的代表领事,如果有争论大概会不好看,所以他应当是不想首长讲解的。”
易司长忽然停下来,看了她半天。
“怎么了?”
“……没什么,你说得对,首长也是这样想的,想给埃皇留一些面子。”
苏葵相信没什么就怪了:“您现在看我的表情,和之前纪部长看我的表情是一样的。”
这下他没话说了:“好吧,我是之前见他总是找你谈话,所以问过那么一两句。”
“所以您刚才肯定是在想,怪不得纪部长对我这么不放心又放心,这天赋太可怕了,可怕到不正常……是这样吧?”
易司长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惊讶,最后凝结成一个复杂的表情:“小苏同志,你再这样,我就要怀疑你有读心术了。”
苏葵只是随意一叹:“没办法,天才就是这样容易被人误解。易司长,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一下被噎住。一时都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好了,开个玩笑。”苏葵笑笑,“我都跟纪部长说好了,让他以后有话直说,您也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的,毕竟‘没什么’三个字很容易让人觉得有什么。”
这甚至都不用分析,一听就是托词。
最终易司长叹道:“我现在觉得纪部长想让你进调查部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苏葵挺有他的风范,说不定去了以后又是一个传说。
而埃皇的反应再一次证实了这个“传说”的精准性,他果然说请首长不要在宴会上讲这篇讲稿。
“我们是知道首长的意见的,也同样尊重首长,他的主张我们已经知晓,可以在后续交谈中进一步了解,宴会可以不必进行讲解。”
在被卫士们护送出门后,易司长也不得不给苏葵竖起了大拇指,感叹道:“这次你都没跟在首长身边,竟然还能这么了解情况,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了。”
“……倒也不用这么夸张。”苏葵被他一通夸只是笑笑,“其实我也只是知道大事,再从大事推小——”
说着说着,她忽然就停下了。
她说的也没错,她几乎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一切大事,只是小事细节不清楚。但有了结果再推过程,再结合她自己所处的地位,能够查到的资料,很多事情就可以被分析出来了。
这一次的出访就属于大事,国家日期她都记得很清楚,只是在每个国家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易司长看她忽然停下来,话也不说了,就问道:“怎么了,你刚刚说你能从大事推小事,具体是怎么做的?”
他以为大事是国家政策,首长决策之类的,然后她从中分析事件发展,就想和她聊聊,谁知苏葵就好像没听见似的,他正想再问什么,就听苏葵忽然问道:“今天是几号?”
“三十号,怎么了?”
“下一站是索马里,是我们非洲之行的最后一站——二月十四日,首长要去缅甸,巴基斯坦和锡兰。”
“是这样,行程有什么问题吗?”
在结束索马里访问和到缅甸访问之间有一段十天的时间,他们是要安排回京城的,还赶得上华国的新年。
这些行程没什么不对——不对,她好像记得,首长不是单纯因为行程安排或者新年才回国的。那是什么?
苏葵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又有易司长在这里,她就暂时收起了思绪,还是给他提了一个醒:“我只是觉得最近可能不会太平,首长的安全一定要万分重视。”
“你也被大总管传染了?”从前她可不会这样,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是有什么猜想?”
“没有。”苏葵摇摇头,要是有就好了,“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本以为她会说什么重要情报,苏葵的意见他现在可不能不重视,谁知道她说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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