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转着账本, 让大文娘看。
“大娘, 您看一下单子。我这边算的您一共做了有两百八十五件衣服,其中有五十件是最后做的精良款,给您按一块算的。再加上您帮着介绍来了两个人,额外给您十块钱的提成。这一共算下来是两百二十四块五。”
孟宁笑了下,“我跟您凑个整,给您发两百三。算我跟何波给您的过年一点小心意。您别推辞。”
“这哪儿能啊,”大文娘连连摆手,“不要,不要,我这段时间能挣两百多,那就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了。财务,我不要!你们这生意扎着本,连天的煤炭细面都没断过我们的,这钱我拿着亏心啊。”
何波嘴里叼着根烟,没有点燃。
他脱了手套,单手数了二十三张大团结,递给孟宁,没插话。
孟宁塞到大文娘手里,“大娘,这是我跟何波做小辈的一点心意。您就别推辞了。好歹,您也应我们一个长辈,您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大文娘也不好意思。
“那我这老婆子就舔个脸应下了,”大文娘在账本后面画了个圈,又拉着孟宁的手道,“财务,您和何先生一会儿别急着走。我让我们家那口子给您们炸的东西,一会儿就该送来了。”
“炸的东西?”孟宁有些意外。
大文娘是个很健谈的人,“我之前年年过年都让大文给你们送点,这孩子不愿意送,怕你们看不上,又怕人说他闲话。这次,我们做活的时候,都是商量好的。”
“商量好的?”
招财娘本就站在门口,听这话,也跟着出来,笑的柔和,“是啊,财务,我们看你们这几天都忙在这,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我们想着各家都给你们炸点东西,也算我们的一份心思。”
大文娘接过话头,“财务,你既然当我们是长辈,那这你们可不能推辞。”
孟宁无奈地看了眼何波,后者本就不是个耐心好的。
也没留心这边说话。
他侧头看着厨房,看见人影,招了招手。
招财小跑着递过来两暖水袋:“何哥。”
何波轻“啧”了声,两暖水袋都扔到孟宁桌子前,起了身。
“过来,”他伸手招呼招财,“坐这。”
招财受宠若惊,“何哥,我,我还能坐这吗?”
“坐这帮你财务数数钱,”何波给顺手拿过桌子上的毛线帽子,套在招财头上,拍了拍他肩膀,话说的漫不经心,“顺便,挡挡风。”
招财:“……”
—— ——
算账的时间过得很快,留下干活都是心好能干的,也没这么多事。
孟宁挨个算完,招财数钱数到心疼。
发到最后,招财看着扁扁的一个零钱袋,心莫名有几分痛。
“财务,咱们是不是招的人太多了。”
这工资发下来也忒多了。
孟宁收拾桌面上的东西,看向招财,桃花眼弯弯,轻笑出声。
“招财,你以为你何哥把你放到这是干嘛的?”
招财冻了一上午,也不嫌抱暖水袋不男人,脑子转的慢了些,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帮您的忙,比如倒个水,数个钱,打打杂什么的。”
发完女工工资,衣服生产停了,年前的工作算是结束了一小半。
孟宁心情还是挺轻松地:“还有吗?”
招财都快东城狗了了,捏了捏自己冻红的鼻子,闷声道,“挡风。”
孟宁“扑哧”一声,笑起来。
“院子里,四处都是风,哪儿用你挡。”她拿着账本,卷起来,轻敲了下招财头,“你何哥是想让你眼界放宽一点。今天,我们发出去两千的工资,那他们势必能给我们带来高于两千的利润。”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孟宁看着招财,笑了下,“招财,你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你现在也要学会舍。”
就像一开始卖衣服,文工团利润已经够大的了。
招财却还觉得不满足,还想要在承包他们小孩的衣服。
手握成拳,敢想敢拼,这很好。
但有时候,手稍微松一些,能得到的东西,也许会更多。
—— ——
孟宁说完,也不理招财,让他一个人抱着暖水袋吹冷风。
她装好账本,看向不远处站在一旁跟何波说话的大文,微微挑眉。
何波这是要把招财当成第二个大文来培养了。
“财务,这些东西要放在厨房吗?”
陈陌带着个小兄弟站在桌子旁,桌子上满满堆着大文娘他们送来的一个纸袋又一个纸袋的东西。
满满的,足够装一个竹筐了。
“先放这吧,”孟宁笑,眨眨眼,“留着等会儿我跟你们何哥分分。”
“不用分,”何波大步跨过来,看了眼桌子上的一包又一包的东西,“你都带走。”
“那可不行,”孟宁笑起来,“都说是给我们两家的。”
“两家?”何波嘴里细嚼这两个字,心却跳空了拍。
空落落的,没有着落。
他敛去笑,从兜里掏出烟,不耐烦地点了根,嘴里咬着烟把,含糊不清,“我用不着这些。”
许是因为韩竟太过包容包容,给了孟宁久违的依靠和家的感觉。
孟宁无比期待着过年。
她让让陈陌拿两个筐子,分分东西,准备带回去跟韩竟好好商量商量,看看过年还需要备些什么。
孟宁拿手指隔着袋子,轻轻戳着里面,猜着里面是什么。
闻言,她头也不抬,玩的自在:“你不过年了?”
何波眼看向她,静默一瞬,眼里柔和了几分,空荡的心似重落回地上。
她像个孩子般,少见地露出孩子气。
可转瞬一想,心却又钝钝地不安分地疼起来。
“问你话呢?”
孟宁戳够了,收回手,又眼巴巴看向门口,乖巧等着韩竟来接她。
何波自然留心到她眼神,用着力气把烟灭在桌子上,眼里闪过两分戾气。
“不过了。”
何波松了松缠在脖子上的围脖,像是有些压抑,随手招过大文,“你去把昨天从广市卸回来的两箱东西,给你财务搬回去。”
“什么东西?”孟宁注意力被带走:“你们这次从广市卸回来的是什么?”
“虾。”
“虾?”
孟宁眼睛亮了亮,之前孟成在的时候,每次过年都会往家里带点虾。
虾几乎成为了她跟冬冬过年必有的仪式感。
南市不临海,河虾倒是有些,需提前托人问着。
前段时间,她忙的焦头烂额,脚不沾地的,哪儿有时间去问。
也就耽误了。
本来以为今年是吃不上了。
“你们这次进的是虾呀?”
“嗯。”何波脚踢了不知道从哪儿滚出来的石子,随口道,“年前市场有人找我定,有赚头。我回来的时候,特意预买了几箱。”
“那挺好的,”孟宁也没多想,“过年,你和平平都上我家来,我给你们蒸虾吃,或者做油焖大虾也行。”
“没时间。”何波轻抬手指,让陈陌把东西都装在一个筐子里,“我今年过年不在南市。”
“不在南市?”
孟宁很意外:“那你准备去哪儿?”
“出去转转,放个假。”何波吹了声口哨,笑的肆意,“这就不是孟大财务能操心的事儿了。”
的确。
何波又不是个小孩子,本事通着天。
再说了,人又有脾气。
问多了,问烦了,他真有可能当众给孟宁一个没脸。
孟宁点点头,“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何波等了片刻,“你就说这一句?”
孟宁笑起来,“何老板本事通天,我能有什么说的?”
何波轻嗤一声,只觉孟宁笑的刺眼。
他转头走了两步,又停下,咬着牙,“大文,把这虾给你们财务按价记在单子上。等回头发工资的时候,从你们财务工资上扣。不准走公账!”
孟宁愣了下,又笑起来。
她本来也没准备走公账。
何扒皮的脾气真的是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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