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想来,福山泽夏的联想能力不知该说是强大好呢,还是该说是过于跳跃性了呢……
想要追上她的思考回路,那才真是会要出人命。
“啊不说了,怎么说我也要把那小子的名字给问出来。总不能一直喊他‘喂’……这样子吧。”
福山泽夏的行动力一向是十足十的。
那是想到就去做,绝不犹豫、也绝不质疑的可怕行动力。
她可能压根就不晓得“后悔”与“犹豫”这两个词自己到底该怎么用。
“还有我的医药费……”
福山泽夏的目光冷了下来。
“就算让他卖身,我也会叫他把钱给我还回来的。”
能从精明的木材大盘商的手上捞到八百两的银子,福山泽夏的敛财能力与她忽悠人的水平一样的高超。
端了碗米粥进屋的福山泽夏看着那位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她带着当年刚到非洲时让某位从七岁起就饱受性虐待的十四岁小姑娘开口说话的温和笑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是让人信服又诚恳的笑容,这个笑容在无言的告诉对方“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那位少年回答她:“绯村剑心。”
“哦,那么,绯村先生,我们把医药费结算一下吧。”
福山泽夏冲着他笑,手上却已经拿出了一张纸,纸上清清楚楚的罗列出了每一项开支的费用。
少年低下头,轻声讲道:“我没有钱。”
福山泽夏心中暗道一句“我就知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我要一个能帮忙的助手,有个佩刀的保镖晚上走路也很有安全性……你的剑术还成吧?”
“应该算很好吧。”
“这就好。”
福山泽夏只想要个帮忙拎东西的小弟外加还需要保镖一名。
她收了木材商八百两诊金的消息不知道被谁放出了风声,虽然双方都否定了这个说法,但是明显大家比起所谓的“八十两银子重酬”的谢金,更加喜爱八百两银子的版本。
一夜之间,就连将那八百两银子扛到福山泽夏所借住的地方的那些下仆们的名字都被讲得活灵活现,仿佛这就是真凭实据。
这种传闻在一连串的暗杀事件之后,就完全被众人忘在了脑后。
这年头就连东京……啊不对,江户这地方的气氛都变得太过诡异了。
整个城市就仿佛在噩梦降临到头顶之前正在做着垂死的努力。
但是你到大街上去看看,这个国家的国民眼中尚未丧失神智的光彩,但是有识之士们则看到了,国家若不发生变革,亡国的命运不久便会降临头顶。
那些所谓的西方发达国家,进行了数百年的捕奴活动,用那残酷而又冷血的诸多手段从其他大陆的人民身上榨取原始的发展资本。
现在,他们一个个科技发达先进,衣冠楚楚体面过人,将白种人之外肤色的人种视作比自己低贱的二等公民,却全然不记得,他们的优越感全部建立在一个大陆的人民们百年的苦难,血与泪水,骨肉分离、背井离乡之上。
对于福山泽夏而言,她亲眼见过这种痛苦和战乱继续延续到了二十一世纪,地图上的国家版图,非洲国家那笔直的国境线,全部都残留着西方殖民者们为了图自己方便而以经纬线所划分殖民地的痕迹。
福山泽夏向来不觉得自己比他人高出一等,也向来不觉得自己要对其他的人卑躬屈膝。 她可以为了达成目的而对他人折腰下跪,但是要让她从灵魂上屈服,却是天方夜谭。
她坚持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在砍过来的武士刀面前发傻,愚蠢的等着被砍。
求人不如信己。
自己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是她所不会遗忘的一件事。
探望过那名为“绯村剑心”的少年后,福山泽夏就已经打算睡觉了。
在这个烛火没能贡献多少光明的时代里,她可不想将在二十一世纪都没近视的眼睛给熬坏掉。
可福山泽夏最终还是去了吉原。
稍早一些的时候,南方仁被坂本龙马拉去了吉原。
结果他到了那家吉原的妓院——铃屋后,这才发现店主已经昏迷很多天了。
诊断的结果为慢性硬膜下血肿。
店主他从高处摔下后头上起了个大包,后来这个包消退二十多天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福山泽夏带着南方仁这些时日做出来的工具和其他的医疗器械,轻轻松松大大方方的走进了吉原。
没有门卫认出她是女人这件事情是挺好的,但是居然连防止妓女逃跑的他们都没能辨认出来自己是个女人……
福山泽夏觉得自己真心是在做一位女性方面失败到了极点。
幸好,这一世的母亲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也并不知晓这件事情。
进了铃屋,看到了屋中的几人后,福山泽夏将带来的工具交给了南方仁。
她在听到了南方仁的病患状况解说后,便向他轻声问道:“没有血块怎么办?如果是脑梗塞呢?”
福山泽夏一点也不赞同做这种手术。
虽然当初在非洲时,她是被劝阻的那一个人。
正在这时,屋外走来了一位女性。
看坂本龙马的态度,这就是他所中意的那位花魁了。
看她能在老板娘面前都说得上话,甚至能左右她的态度——
“是太夫吗?”
“正是如此。”
对方看向福山泽夏所在的方向,向她轻轻一笑。
福山泽夏看到她的那张脸,轻声感叹:“goodness gracious!”
“嘎德尼斯……?”
幕末时期的日本当地居民无法理解福山泽夏感叹句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却能从语气中理解她的那份惊讶。
当初看到这位花魁时,南方仁的神色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现在他却总算能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福山,我们能……”
“好吧,愿上帝保佑你能够找到那个血块。”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基督教徒?”
“你不知道我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两个人斗嘴完了,南方仁也摆脱了之前沉重的心情,将闲杂人等避退后,他负责主刀这次开颅手术,而福山泽夏在一旁辅助。
手术中出了点波折,但是总算是圆满解决。
在回去的路上,福山泽夏吐槽着南方仁的这次开颅手术:“早晚有一天出了事故我看你怎么办。这里又没无菌室,二次感染后病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南方仁倒是会用福山泽夏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回答:“不是你说的吗?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是的,这倒是真的。”她听到自己所讲过的话,从别人的口中讲出,便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并为自己之前的发言不太恰当而道歉。
在绯村剑心的身体复员后,福山泽夏便带着这位自称“剑术很不错”的少年四处奔波。
在南方仁因为那长得和友永未来一模一样的相貌的花魁——野风——的医治请求而搞出液体的盘尼西林时,她已经在江户城建立了自己的医馆——
夏安堂。
“剑心,再往左边一点。”
福山泽夏很高兴这些爬上爬下的工作都有人干了。
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爬上爬下这种活计了。
“很好。”
听到福山泽夏这么讲,这位腰佩武士刀的少年便从垫高的椅子上一跃而下。
两个人刚刚将夏安堂的招牌挂好,并且完全不清楚,这块招牌在上百年之后,会成为一个国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连锁药店。
而福山泽夏的名字,却不仅仅是记载在夏安堂的创始人记录上。
“很好,我刚刚给南方搞了个既能做实验也能看病的地方。”
福山泽夏将地方建好后,便给南方仁带去了这个消息。
“隐蔽又不为人知,你们可以放心的在这边批量生产盘尼西林。松山先生答应我,如果有什么不轨之徒,他在附近的雇工们都会好好注意的。”
“福山,为什么你……”
对于这份从天而降的大礼包,南方仁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因为,你去研究新药治病,我去研究拯救这个国家的方法。”或者说,是去找找看修改历史的办法。
只要坂本龙马还活着,明治维新的政府那里轮得到那群借钱去赌一战胜了的家伙们再去赌二战?
轴心国没了个日本那群神经病的君国主义者,我看那位反人类的德意志元首和愚蠢的意大利人怎么玩儿的转法西斯这鬼东西。
反人类、消灭一个种族?
这得多有病才想的出来的主意?
——除了战争,一定还有从和平角度来解决的渠道。
这是福山泽夏的父亲所坚信的事情。
他将这个信念完整而且毫无保留的传达给了自己的女儿。
虽然他的女儿所思考的方向目的并不恰当,但是却能精准的确保这个目的。
南方仁对于福山泽夏的目的震惊的要命,但是对于她所整理出来的与盘尼西林……或者说是青霉素相关的研制资料却是无比的感激。
“别谢我,我整理母亲的遗物的时候,找到了她大学时的毕业论文,里面就有关于盘尼西林研制、提炼、保存方法的详细内容。”
福山泽夏母亲当年在大学里所学的是医药学专业,可自从嫁给了她的父亲后,母亲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所学的内容了。
但是在几次搬家时,她却依然没有丢到自己大学的毕业论文。
她将那论文看了好几遍,上面内容深深地记在脑子里。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不久,她便抽空将这些东西给默写了下来。
她就知道这个在不久的将来一定能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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