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智退媒婆
张阿公得夏姐儿一句话, 心直提到舌尖,一张嘴就能跳出来了,只他老人家又好奇又要面儿, 便做出个侧耳倾听的样子,矜持地背着手, 道:“好孩子,给阿公好好说说。”
夏姐儿今日为得这一回赏, 险些丧了良心, 此刻只觉千金有价心无价,立刻就手心朝上,坐地起价道:“两文一个字。”
“去去去,小兔崽子, 你的嘴是铜矿不成。”张阿公双手合十,吓得直喊佛。
诚然这老头子近几年挣得两本书的稿费, 但回回还没揣热被搜刮得干净。
他日日担惊受怕, 还蹭鱼姐儿的饭钱方扣得三瓜两枣,叫他拿出来,这不是挖他的肉么?
夏姐儿从不跟人讨价还价,要么撒泼要么放弃,她只对比自己强的人撒泼,看两眼阿公嘎嘣脆的老胳膊,夏姐儿心碎地想,诚然自己是个顶厉害的女侠, 但在家也得有个样子方不堕了江湖名头。
外婆说男人四十半脚土,阿公都四十多了, 自己是个好孩子, 哪能将另一只脚也给他埋上, 此事少不得忍一口气。
想到此处夏姐儿扭头就走,正撞进小姑怀里。
水姐儿闻闻她身上的味儿没忍住干呕了一下,好悬没闭过气去,惊喜道:“你吃臭豆腐了?这是哪家的臭豆腐?这么臭一定很好吃罢?”
张阿公站在廊下险些笑岔气,叽咕道:“什么臭豆腐,这是小地牛抗包去了!”
地牛已经是老话儿,张知鱼都叫它推粪官儿,比屎壳郎文雅,又活灵活现。当然这小瘟猪才不管你什么文雅不文雅哩,反正娘又不在,立即怀揣无边怒火和无限的委屈,道:“阿公好笨,我是小屎壳郎,你就是老屎壳郎,祖宗名声都给阿公胡说坏了!”
说到这,新仇旧恨齐上,这猢狲扭头就拉着小姑告状:“阿公骗人,骗我偷听大姐的话儿,骗我闻得一下午狗粪味儿。”说到伤心处,这小哭包儿眼圈儿都红了:“小姑,这老屎壳郎背着阿婆藏钱!”
张阿公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大惊失色道:“这事儿可不能胡说,你阿婆晓得了还不得把我赶出家门去!”
水姐儿眼珠一转,揽住小侄女儿,对爹笑:“就是有也不妨事,大哥也有私房,嫂嫂都知道还不是没把他怎么样。”
张阿公见闺女不似要告黑状,立刻松了心神笑道:“你哥那几文钱,偷油婆都瞧不起上,谁还这费口舌。”
水姐儿拍手笑道:“爹的钱多,爹给我们分分,我们保证不外传。”
张阿公看着两双狼眼,心逐渐凉了,长叹一声,心知今儿保不住钱,但舍小保大的道理他还是很懂的,趁着四下无人,便偷偷地带着两个孩子蹿到萝卜地。
这地儿除了鸡和阿公,老张家没人光顾,张知鱼已经计划在秋天铲了萝卜种点儿豆角什么的,张大郎也想把这块地填了给夏姐儿做个练武的耍耍地,只父女两个险给张阿公逐出家门,这事儿才暂停下来。
张家人百思不得其解,今日,家里两个最小的终于知道了何以张阿公把这片地看得这么紧。
夏姐儿伸手拔出一个,扭成两半,坐在地上笑:“难为阿公种得一辈子萝卜,至今还个个空心儿。”
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张阿公将耳朵合起来,在地里有了两圈儿,也拔出个空心老萝卜,心虚地左看右看,见没人才将萝卜头子一拽。
夏姐儿和水姐儿两个凑头一看,见满满的都是铜板,都满脸震惊地看着阿公。
水姐儿倒抽一口凉气,夏姐儿捂着胸口笑,围着萝卜不停转圈,乐道:“阿公,这都是我的钱了?”
“朗朗乾坤,就有人说胡话了,少在这做耗我的萝卜!”张阿公叹一声,挥手将两人赶出萝卜地,从空心萝卜里掏出一把钱,一人数了五文,又小心翼翼地埋回土里,还装模作样地浇了点儿水,也不怕泡烂了。
夏姐儿将五文钱往袖子里一揣,心说阿公也太抠门儿了,两人推拉一翻,张阿公见她有告状的趋势,便忍痛舍了个萝卜。
夏姐儿和水姐儿伸手拔起一个最大的,拔腿就往门外蹿。
贾记的炮虽然哑些,但谁叫卖冲天炮的货郎多日不曾来了,巷子里的猢狲翻天覆地都没把人找出来,手都痒坏了,夏姐儿就是其中一个,她抱着萝卜对阿公笑:“阿公,我去买点儿炮回来,谁不让你种萝卜,我就炸谁!”
张阿公看着两手挽手往外跑的猢狲,肉痛得直拍大腿,老天爷,为颗蛋竟叫他破这么些财!
不想两个小的刚走到门上,就迎面撞上下衙回来的张大郎和李氏,张大郎手速很快,一把抓住小女儿,惊道:“这般大的萝卜,吃到猴年马月,赶紧丢!趁你阿公不在赶紧丢到河里!”
夏姐儿连连点头,从顾家回来的钱串子张知鱼嗅嗅鼻子,乐道:“这萝卜怎有钱味儿?”
说着,伸手就拿过来。
张知夏今生只怕两个人,娘和大姐,一个管她的饭,一个供她的荷包,都是她的天王老子,心头哪有反驳的念头,屁股一撅,便弯腰递给大姐,笑道:“大姐,请请请——”
水姐儿闭上了眼,不想再看这小狗腿子。
张阿公暗道不好,忙回头拔了萝卜,往二郎的狗窝塞——吃两家饭的狗儿,也有两个窝,张家的这个是张阿公连夜用竹子编的。
只还没藏干净,王阿婆已经摸着狗头骂:“这萝卜都给摸热乎的了,里头肯定有钱。”说着就伸手去揪二郎的耳朵,唬得张知鱼忙不迭赶走二郎,将真萝卜塞到阿婆手上。
张阿公的萝卜地彻底没了,张阿公走进祠堂,对着爹和老胡大夫的牌位拜了又拜,目光沉沉:“爹,我愿用我儿子后半辈子的私房钱发誓,定把隔壁煨灶猫的坏肚肠给揭发喽!”
隔日便是迟来的庆功宴,张知鱼在饭桌上就跟大伙儿嘀咕:“怪道这小老头儿,十年如一日地在家种萝卜。”平时也不见他自个儿怎么吃呢。
原来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累得她爹连夜交出了自己的十文钱,一年就存两文,她瞧着都可怜。
说到这个大伙儿都笑起来:“我爹也没钱,外头买袜子还得早几天跟我娘说呢。”
包间里满满当当地坐了两桌,一共十六个人,十个都是男孩儿,牛哥儿大桃岁数最大,已经满了十七岁,家中已经开始给两人议亲了,听得这话儿脸色就变了,尤其是大桃,老张家家风抠门儿,男人们身上都不让揣钱,怕他们胡乱花了,是以大桃长得这般大,身上也就这几年在外头念书才松泛些。
尝过了好日子,谁还愿意勒紧肚皮,大桃立刻道:“回家我就跟娘说我不成亲!”把钱攒下来去神京看小宝多好!
张知鱼看着大桃哥警惕的样子,八卦道:“宁婶婶给你相看了?”
大桃生得不似张家人,面色微黑,身材魁梧,在江南的地界上找娘子还挺不容易的,宁氏给他看了两年都没选好人,姑娘一看大桃就害怕,就是个金窝窝也不愿意来。
下头精穷的人家倒是有愿意的,但宁氏看不上。
是以大桃今年都十七岁了,还不曾有亲事,宁氏急得一嘴的泡,从上个月起就不停地给他擦粉,四处找媒婆来家,铁了心今年要找个样样都好的儿媳妇。
大桃才被娘拉去人姑娘家摊子上给人瞧了,听鱼姐儿一说,便老脸一红,紧张道:“鱼妹妹可不能乱说。”
竹枝巷子大大小小的猢狲,都是人精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好些小猢狲因被先生骂了,今日倒不曾来,在座的都十来岁的少年少女,大家从小在市井一同吃一同耍,好些还一同念书,感情都很深厚,说到这个禁忌话儿,还有人在门口把风。
大伙儿都有一肚子苦水要吐,玩得好好的,干什么成亲去?是虾不好钓了还是炮不好耍了,爹娘也太不知事!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在一处岂不美哉?
此话得到一片附和之声,众人忙不迭凑在一处互相支招打退媒婆。
花妞道:“我娘前几日也找了媒婆来,想让我今年就定亲,人我都没见过,我能干?当场就把桌子给掀了,媒婆已经几日不曾上门。”
虽说这法子少不得在家挨几顿,但有效!
张知鱼险给笑死,但逐渐也回过味儿来。她和顾慈平日忙,顾慈身子弱每日只念三个时辰书就得在家休息,两人对巷子里春天的气息便不甚敏感。
其实连成昭家里都已经开始议亲了,这话儿是赵聪凑近两人小声叽咕的。
成昭淡定地看着赵聪笑:“难道你家没有?你比我们都大一岁。老菜帮子了,你娘不得着急?”
赵聪脸也红了,
张知鱼看着还是一群愣头青的大伙儿,不禁感慨道,原来大家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
赵聪也悄悄地问顾慈:“你娘给你说亲了吗?”
顾慈头也不抬,道:“我娘说我条件不成,得中举了再说这事。”
房里顿时一片寂静,赵聪手都抖了,指着他道:“你还差?”
这小王八蛋都要把人卷死了。学里如今只有他和成昭两个瘟猪儿相依为命,可怜见的,他们连秀才都还不是呢。
顾慈给鱼姐儿夹了一筷子离得远的蒸鱼,认真道:“我娘真是这么说的。”
花妞看鱼姐儿问:“那你呢?你如何了?”
张知鱼笑:“我家也不曾有人上门。”
大家都呆住了,震惊地看着这两人,失声道:“不可能!”
这可是竹枝巷子的两束光!他们不允许鱼姐儿和慈姑被人瞧不上!
张知鱼眨眼:“可是我娘从来没说过。”
她对小孩儿也没兴趣,她的体内是成年人的灵魂,跟未成年的孩子结婚,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早就想好了,等到十八岁以后再说这事。
但就算她和慈姑想,张家和顾家也真没什么人上门,张家要招赘不是秘闻,能经得住张家人考量的人实在太少了,歪瓜裂枣的还不待报到她跟前儿就被家里拦住了。
所以张知鱼到现在还没有催婚的烦恼
顾慈就更别说了,他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成的精,还只是个秀才。
没真本事——女儿会饿死。
全家死的只剩娘——儿子帮婆婆。
随时会翘辫子——女儿守寡。
这三条一加,好人家的女儿都得打退堂鼓。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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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煨灶猫开窍了
说完一圈后, 张知鱼和顾慈对视一眼,惊讶地发现,周围竟然只剩他们两没有在议亲。
张知鱼看着众人, 只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若在现代, 十四五岁的人都还在为学业发愁,这会儿居然直接跳过恋爱直接结婚了, 不禁在心底感叹——看来不管现代古代, 早恋都是会被掐死。
两人庆幸:果真是上苍垂怜,才让自己做了漏网之鱼呀。
这般想着,散发不合群的清香的两人便心安理得地吃起菜来,看戏似的听大伙儿盘算着怎生让爹娘改了想法儿让大伙儿再快活几年。
大伙儿见这两个还在老神在地吃饭, 便有些不乐,心道, 这两好笋真不是东西, 这是拿大伙儿下酒来了!
张知鱼看一眼跟竹杆儿似的顾慈,挡住来人,只得跟众人一块儿出主意,道:“你们先说说为什么不愿意,我们再一块儿想办法。”
花妞道:“我连自己的事儿都没搞明白,怎么成亲,怎么也得自个儿活明白了再说这些吧?”
张知鱼这下就明白了,大家不是不想, 是觉得时机还没到,竹枝巷子里小户居多, 但能在县城里生活下来, 家里本来就略有些薄底, 且给鱼姐儿和慈姑一卷,大伙儿多多少少都念了些书,认了些字。
读书让人明理,书读得多人就想得多了,以前大家只求丰衣足食,如今大伙儿知道饿不死自己,难免开始考虑自己怎么才能更好地度完余生。
花妞如今跟着哥哥在城里租了铺子卖些胭脂杂货,每年张知鱼做出来的胭脂都会分给她一部分,徐大郎也疼爱这个妹妹,两头都有人照顾,所以花妞铺子里的生意还不错,她还想开个更大的铺子,这会儿叫她成亲,婆家估计就不那么愿意让她继续抛头露面了。
这叫她怎么答应,其他人也差不多,总之大家都不想稀里糊涂地成亲,妻子丈夫怎么也得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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