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跨越千年,是一件会流血的事,张知鱼希望自己能够更安全、更稳妥一些来做想做的事。
高大夫想想,道:“这也不是稀罕事,药材的炮制法子很多,熬煮的方法也很多,不能高温的也不在少数,但草药可以生吃,动物肝脏……”
张阿公有点想吐。
张知鱼鼓励地看着两个老头儿,道:“师父和阿公这么聪明一定很有办法吧?”
两老头儿给她灌得一锅迷魂汤,迷茫地回了房,等到次日便在保和堂开了会,想看看谁有没有办法能够保存不用高温、不用见光就能让鸡肝熟透,还能保存它的药性。
张知鱼铁了心要做这件事,回到妇舍就跟丹娘道:“我要买鸡肝和猪肝做药,供来妇舍生产的妇人吃上一年。”
丹娘的算数也很好,立刻道:“这不得少要五六百两银子。”
张知鱼无动于衷,好似六百两跟六毛钱差不离,她道:“我们就用这个买。”
妇舍的钱都是放在她手上的,很快张知鱼就从床底下托出一个大盒子,丹娘看了眼大小,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张知鱼一把将箱子抱起来时,丹娘就觉得有些不妙。等开了箱子看到里头的一吊钱时,丹娘就眼前一黑,她觉得妇舍下个月就要去讨饭了,还买鸡肝,失心疯了这是。
“这么点子钱,你上哪搞来海一般的鸡肝和猪肝。要够南水县妇人一年的花销,难不成竟要赊账?”
“我买东西从来都是全款。”张知鱼眼珠一转,笑若春花,道:“让成药坊出四百九十九两不就皆大欢喜。”
好一个皆大欢喜!丹娘深深地看她一眼,不由后怕幸好这钱串子是妇舍的人,若去了成药坊,岂不是倒霉的就是她们了?
保和堂最近药气熏天,大夫们公费猛吃猪肝,小脸儿都吃圆了也没研究出来,赵掌柜心疼得滴血,张阿公还指着额角的痘说这是工伤。
气得赵掌柜一天都没吃下饭,暗骂,果真是老来春,一把年纪了还补出痘了!说完,立刻掏出小本子给张知鱼记在账上——明儿这些钱都要她还。
丹娘急得嘴角冒泡,张知鱼还悠哉悠哉地在教来的孕妇们做正胎操,还列出能补充叶酸的常见菜让大家回去吃,就算营养流失得再多,怎么也能留下点儿,没药前先吃菜也不费钱。
做完这个,她又监督了几回妇舍的娘子们练习扎针,见没有大错才放心地开始做正事。
现在娘子们的保命针和调理针都已经学过了,只等着药材和宣传就能彻底运作起来。
丹娘凑在她旁边瞧她写字,张知鱼是样样都想要,身体虚弱可以用针,太严重的就得用调理了,丹娘就瞧着她白术党参之类的写了一堆,十味药材里,八味都是人参。丹娘莫名又想起鱼姐儿说的先抬价的话儿,在心里给成药坊的老头儿们念了句佛。
妇舍的一吊钱一文没花,张知鱼已经花了赵掌柜无数鸡肝猪肝,又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打了个报告交给成药坊,问他们要银子要药。
成药坊众老头儿道,我们也是个穷光蛋哪来的钱,没有!立即眼也不眨地往州成药坊上打报告,州,理所当然也是没钱的,所以这事儿就送到了知府手里,父母官么,要钱当然得问这位爷了。知府捂住钱袋子,心道,这几年南水县赚的还少了不成,要钱都要他这儿来了,师爷凑头一看,道:“大人,这是警告。”知府随即冷哼一声,火冒三丈地又打了回来。
南水县,正在吃烤鸭的范大人拿着列着清单的纸条沉默了。
县丞瞧了也唬了一跳,道:“妇舍才送走老神仙,又让蝗虫打了窝了!”
范安收好纸,第二天下衙前便跑马赶到妇舍,他心里也怪好奇的这群小娘子究竟要干什么,竟然花费这么多的钱,都够他吃好几年不重样地吃鸭子了。
作者有话说:
二更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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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妇舍竟然赚了
来去几日, 成药坊始终不见动静,张知鱼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既然开了口, 三天没有效果,她就亲自要上门了。
成药坊如今的坊长是董大夫, 六七年前张知鱼和他就见过面,后来大家一起做金银花这几年也打惯了交道, 张知鱼心知这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善人。
只是五六百两银子, 在哪里都是笔大财,张知鱼想着要讹走人家这笔银子,念及神京人爱吃鲊物,便回家拿了一坛子月姐儿做的鲊麻雀提过去, 这还是夏姐儿打回来的,如今竹枝巷子哪里还听得鸟叫, 就是鸣蝉都给她一日三回粘得干干净净。
董大夫已经六十多了, 早二三年上头就下了调令让他回京,只他已在江南待得惯了便不爱动弹,仍留了下来,老当益壮地继续管着成药坊一摊子事。
张知鱼早早便打听到董大夫爱吃酸辣的东西,去年都还在嚼炒胡豆,只可惜嘣了颗牙,如今不得已改吃甜豆花,月姐儿做的麻雀是椒盐口味儿的, 没那么辣,但用酒曲浸后又炸过, 也香得很, 张家人都很爱吃。
再者夏姐儿打麻雀都是连窝端, 从蛋到老鸟一只不放,老鸟用来老,蛋用来卤,小麻雀用来鲊,便没那么难啃。
董大夫美滋滋地吃着,颇有些怀念神京的风情,两人面前还摆了个鼎,里头煮着之前张知鱼捣鼓出来的关东煮,只是这东西在美食如云的江南最后也没打出什么火花,东西不难做,物价也贱得很,挣了一次快钱很快就改头换面地成了清汤拔霞供,但董大夫牙口不好了,就爱用汤底来煮点豆腐吃。
张知鱼带了一坛子鲊麻雀,豆腐和鼎甚至底料都是董大夫自己的。
董大夫啃着骨头,看这小娘鱼这般殷勤,又是添茶又是倒水的,乐呵呵地享受着,问:“你究竟要那么多药材干什么?”
张知鱼笑:“还不是为着这几年妇舍里生下来的孩子活着的太少么,就是想从胎里给他们调调。”
董大夫舀了碗清凉的冰米酒,将烫熟的豆腐放进去散热,边吃边笑:“鸡肝猪肝都来了,我能答应就有鬼了,你当成药坊是金子做的不成?”
这么些药材,都够买下整个南水县的麻雀了。
张知鱼吃着董大夫珍藏的美酒,嚼着董大夫巨资买来的冰,吃饱喝足,嘴巴一抹,道:“给不了药,也可以立时就给了银子,我们自己买。”
妇舍和成药坊是平级,两个都是天家的营生,都是补贴百姓的,入不敷出是常态,成药坊的药针对的是所有人,妇舍却只有女性出入,所以妇舍的药和钱通常都从当地的成药坊拿。
董大夫不是很乐意给钱,也不是很乐意给那么多药,但他心肠好,觉着小张是个好青年,就算想法天真了些,但也值得鼓励,稍微接济点银子,还是完全可以的,便摸着胡子,道:“你们究竟要买多少钱?”
那两张单子,他都没敢细算。
张知鱼喝着玫瑰冰饮,含糊道:“六百两。”
“还挺贵的,原来妇舍这么赚钱?”气都不喘就出六百两,董大夫点点头:“你想从我这拿多少,我最多只给六两,你也别对外说,就当我这个老家伙补贴你。”
张知鱼摇头,对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道:“六两太少,我们只打算出一两。”
董大夫:“哦,你们只要一两?这也值得专门写张纸上来?我还以为那么些药都要问我要,原是个大乌龙。”
张知鱼:“是我只出一两。”
“不行!”董大夫脸色一变,给踩了尾巴似的,连连摆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张知鱼心知成药坊这几年手握金银花赚了不少银子,早就不是吴下阿蒙了,眼珠一转,做出个苦口婆心的样子道:“成药坊不也是慈善堂么,慈善堂兜里没一个子,才叫敞亮。”
像她们妇舍,穷得只剩一吊钱,多敞亮,上头看了肯定喜欢,搞不好明年她就要有品了呢?再说她们确实是太穷了,这钱都是花在百姓身上,民间的乡野小作坊都给了妇舍不少支持,现在还有一群大夫在研究新药来着,成药坊不会连乡下的药铺子都不如吧?
乡野小作坊大东家赵掌柜狠狠打了个喷嚏。
董大夫官场沉浮这么许久,何曾见过这等不知人色的小娘子,哭穷,谁不会?戴帽子,谁不会?现在他们院子里都还种着药材,涝天大太阳底下还有好些小女娘在翻土,日日累得皮都脱一层。
你怜惜乡下看不见的娘子,却对面前正在受苦的人视而不见——虚伪!
但董大夫不曾过过真正的苦日子,张阿公可是见天在家说小时候种田的事,瞧着家里几个小的挑食就得念一遍,是以不管比惨还是比烂,董大夫都干不过张知鱼。
范安骑马找了一圈,等找到成药坊的时候,张知鱼已经被董大夫撵鸡似的撵到大门口了。
范安好几年不曾见到张知鱼,不想她已经长得这般大了,但那小大人的气质还跟从前一个样子,光看她把董大夫胡子都气抖了,范安就知,准是张巡检的女儿没错。
范大人坐在马背上,见着鱼姐儿很豪迈地从成药坊搬了几箱子药在妇舍的马车上,还在那儿要人参。
董大夫破了大财,骂:“人参,你看我的胡子像不像人参?”
张知鱼不干:“我闻见味儿了,成药坊少说有几盒好人参,我就要五盒,也不算多。”
董大夫:“五盒是不多,但我的胡子多,你要几根我都给你。”
张知鱼死活不干,坚持要五盒人参,董大夫怕了她了,含泪道:“一盒!”
张知鱼勉强接过,实则心头大乐,她还当今日只能得到一点人参须子,不想这小老头竟真是个仓鼠精,这才几年,成药坊都有这么些家坊了,张知鱼抱着盒子,心里跟吃了蜜一般,大家都是一家人,成药坊能赚,她们能花,可不是绝配么。
知道自己背后的大夫们竟然这么有钱,张知鱼心里彻底放了心。
董大夫气得回身就要关了大门,再不放这老鼠精进门。
张知鱼则抱着参笑:“果然这几年成药坊发了大财了,还在这儿装穷。慈善堂要什么银子,没用!”
范安都看不下去了,下了马看她马车里装了十几箱药材,慢腾腾地问她:“这还不够?”
张知鱼立刻也认出范安来,眼睛一亮,心道,几年不见大人英姿未变,还是这般的帅气,就不知手头是不是也这么帅气了。立时道:“还差得多了,这也就够我们用一个月。”
范安想起怀里的纸,看她一眼,道:“怎突然要这么多东西?”
董大夫告状,道:“完全是在坑人。年年妇舍入不敷出靠着我们吸血,还在这儿要东要西的,就这么一车她还觉着少。”
圆圆和芳芳一直跟在董大夫身后,她两个如今还在成药坊熬药,这么些年下来,两人心智都长了不少,知道自己的营生是从哪里来的,心里对鱼姐儿很有几分亲近,立刻拆台:“师父,好像成药坊也年年问衙门伸手,难不成竟是哄我们的?”
范安看董大夫一眼:“就是税,也是不曾交的。”
现在看来,成药坊完全不穷,难不成竟实在吸衙门的血?
董大夫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
芳芳怕被逐出师门,见势不妙,忙问鱼姐儿:“上头要药材还有得说,怎还鸡肝猪肝?”
范安若有所思,横眉冷对,道:“莫非是拿过去自己吃了?”
张知鱼正色:“这个也是药。”
董大夫是内行人,皱眉道:“没听过用它们治疗产妇的。”
张知鱼道:“这是新药,有没有用,得用一年看看效果,妇人生的孩子多活的孩子少,生一个孩子便元气大伤,生五六个还得干活儿,能活多久?实在太可怜了?”又看范安道:“不如努力让生下来的孩子更强壮,这样年末人口看着也好看。”
董大夫心肠软不是假话,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松动了。
范安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立即道:“药在哪儿?”
张知鱼咂嘴:“还没做出来。”
董大夫差点栽到地上去,道:“还没药,你就要钱了?”
张知鱼眨眼:“研究不出来,我们也可以给妇人补补身体,她们干那么多活儿,税也交了不少,将娘子们身体养壮实些,也好干活不是?”
江南可不是穷地方,这些银子衙门完全出得起。
范安听得这话,沉吟道:“鸡肝猪肝的事你不必找成药坊了,三日内我派人过来跟你说。”
说完,回了衙门便开始翻看这几年的新增人口。
这些东西,他这里才是最全的,这五年张知鱼和史芹娘明争暗斗,实际上对南水县来说是一件好事,活下来的孩子和妇人都变得更多了,但要说多好,那也是没有的。
她们只有两个人,干的事再多也有限。
范安抽出户籍册,拿出纸开始一笔一笔地算账。
这头丹娘见妇舍里摆了这么些药材,面色复杂道:“这下妇舍真成了穷光蛋了。”
就一吊钱,还不知赊了多少账在成药坊才换得这么些,往年她们拿药,怎么也得给点儿钱才能抱走。
张知鱼从腰上取下钱,笑:“何曾花了妇舍的钱,整整一吊钱。今儿一文也不曾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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