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佳宁是老员工,公司掌故她都清楚,但不想对新人宋琳直言。哪有那么多公事公办,公报私仇罢了。
相传,万琴约会叶之南,叶之南没给她机会。万琴一打听就发觉,叶之南的女伴们不过是流水浮花,只有乐有薇在他身边扎下了根。
那之后,贝斯特流传一句话:“乐有薇,贱人,若举事必杀之祭天。”不用问,出自万琴之口。工作上,万琴对乐有薇屡加刁难,姚佳宁以自己的名义重新填一份单子,去找万琴签字,顺利过关。
乐有薇念了姚佳宁的好,两人的交情就这么建立起来了。有一回,姚佳宁都想发火了:“她老跟你过不去干嘛,叶总那些绯闻女友,她都看不见吗?”
乐有薇笑笑说:“只有我是她下属啊。”
姚佳宁气愤:“我宁可你真是她们说的那样,事无巨细找叶总哭一哭就解决了。”
乐有薇说:“哭对他不好使吧,他那些女人都是哭着走的,哭没用。”
姚佳宁觉得,那是乐有薇惟一一次,失口吐露了对叶之南的情意。笑颜如花,情深似海,她想成为他生命里不一样的女人,是这样吧。
“万总又教训乐有薇了”这一消息迅速传开。员工们很兴奋,又有好戏看了:前几天才爆出叶之南要向乐有薇求婚,又是送花,又是半夜送回家的。据他跟前的实习生何云团说,他今天一早飞北京,订的酒店在总部附近。
叶之南没准是向总部的欧总申请休婚假,他管的事情多,如果一走一两个月,肯定得报备。
乐有薇如今是未婚妻身份,不信她还能忍住不告状,等叶之南回来,有万琴好看的。
万琴和叶之南是平级,仗着是空降兵,在公司作威作福,但叶之南管业务,孰轻孰重,总部的董事长欧总分不清吗?真斗起来,万琴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乐有薇忙到了凌晨两点,睡眠不足,正打算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赵杰打来电话:“在哪儿?”
乐有薇泡好茶,赵杰上来了,一眼看到墙上的书法:“夏侯老师的字越品越好。拍卖场地我来搞定,你别操心了。”
乐有薇谢过他:“不用,我有办法。”
赵杰显然也听说万琴刁难乐有薇了:“你别跟我客气,李市长不帮忙,我过意不去,场地就交给我吧。”
乐有薇给他倒茶:“我有办法。你想出把力是吧?有两件事,都归你负责。”
乐有薇让赵杰做的两件事都微乎其微:她想请他父亲赵致远为慈善拍卖会冠以一句提纲挈领的主题。第二件事就更简单了,她只有李冬明的电子邮箱,怕他不及时看,想找赵杰要个电话号码,李冬明关心拍卖会,现在能做了,得向他交待一声。
赵杰说:“李市长到场可能性不大,你别抱太大希望。以前公司的公益项目,都是官方邀请他才出席,这次……”
乐有薇笑:“来不来是他的事,请不请是我的事。”
赵杰是真心想出力:“场地交给我吧,就当捐善款了。”
乐有薇挑眉:“我们万总不给我行个方便,我就没办法了吗?”
自己若插手,会有人编排新绯闻吧,赵杰见乐有薇执意不肯,以为她是这层顾虑,不再坚持:“明白了,你不想再听闲话。”
乐有薇笑看赵杰离开,闲话于她是耳旁风,她只是不想再欠赵杰人情。抛出“江知行藏有徐渭人物图”,才诱使赵家父子引路,带她去见李冬明,已觉心虚,再添上一笔新的,更不好办。
拍卖场地是小事,不必让赵杰掏腰包,一觉醒来,会场就能定下来——只要陈贝拉懂点事。
乐有薇枕着靠枕在沙发上睡着,自从确诊,她一直在服用脑瘤相关的药物,其中一个副作用便是脑子没以前好用,经常昏昏沉沉。睡了一个多小时后,黄婷遵照约定,给她办公桌上的座机打来电话,用来吵醒她。
乐有薇睡前把手机开了静音,无数信息等着她处理。一刻钟前,陈贝拉等不及,在连发几条语音后,发来文字信息:“别烦了,拍卖场地交给我!”
再点开宋琳头像:“头儿,你还在外面吧,陈小姐找不到你,请你忙完联系她。”
江天则说:“别人都定了,就差陈妍丽签合同了。”
跟江天谈完后,乐有薇回复陈贝拉:“还在考察场地,顾不上看手机。”
拿下了卢玮,就不用再磕陈贝拉家的老康担任慈善拍卖会的最大买家了。但今生珠宝的广告是轰炸式密集宣传,对一个普通的时尚博主,是提升身价的好机会。陈贝拉不是朋友,何必免费送大礼?
中午,乐有薇上陈贝拉家吃饭,就是去找她承担拍卖会场费用的。但不能直说,直说就成了互帮互助,她既想让陈贝拉破费,还想保持高姿态,让陈贝拉欠着她的人情:场地问题是你有求于我,主动卖好,不是我找你帮忙。
带宋琳去看拍卖场地,面对高昂的报价愁眉不展,甚至让宋琳在万琴处吃闭门羹,都是乐有薇有意为之。
一通铺排,只为找陈贝拉要好处,陈贝拉终于会过意了:“云豪酒店三楼宴会厅能容纳一千多人,老康是它家会员,我去谈吧。”
贝斯特高规格的拍卖会基本都租用云豪酒店五楼的宴会厅,三楼级别略低,但对慈善拍卖会够用了。乐有薇没打算把陈贝拉当朋友,算计就算计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哪怕一万块都好。严老太她们要绣多少绣品,才能赚到一万块?
乐有薇的慈善拍卖会能做了,秦杉加班加点工作,想腾出时间去云州。早上天刚亮,江天打来电话:“广告公司来搭景,你负责接他们进村。”
秦杉准时到了稻场,把广告团队带到村口。他们只来了4人,但东西塞满了一辆小卡车,秦杉让小五喊来几个壮年劳力,分了几趟才把沉甸甸的木箱搬来。
小五他们都以为木箱里是值钱的宝贝,打开一看,全是拍摄道具,大半是旧货,力求还原那个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年代。
广告公司的人忙活着,小五等人颇感新奇,围观了好一阵,才各自散开干活。
中午吃饭时,袁婶说:“有薇说来接我们,三点之前就能到。”
下午两点,秦杉就无法再投入工作了。6月阳光烈,他等了又等,那辆熟悉的汽车才出现在视野里,驶向池塘边。
秦杉跑下稻场,郑好和章明宇下车,他向车里望,却只见田姐。郑好见他跑得一头汗,笑了:“不用看,乐乐没来。”
秦杉疑惑,郑好促狭道:“哦,就是你的小薇。我是她朋友,从幼儿园我就喊她乐乐。”
章明宇伸出手:“您好,我叫章明宇,是贝斯特员工,乐有薇是我头儿。怎么称呼您?”
“秦杉。”章明宇纳闷于“你的小薇”这个说法,但秦杉没和他寒暄,只问郑好,“你呢?”
郑好说:“我叫郑好,郑和下西洋的郑,好吃的好。”
乐有薇网名是“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位郑好真是小薇的朋友,秦杉笑着说:“郑小姐,你好。”
等田姐停好车,秦杉领路进村,不再言语。章明宇感到奇怪,低声问:“他跟头儿很熟吗?头儿没来,他失望得要命。”
秦杉走在前头,郑好看不见他的表情,走到他身旁:“哎,5号晚上就是拍卖会了,你去吗?”
秦杉点头。乐有薇没来,他失落得不想说话,郑好心一软:“主帅当然坐镇营帐指挥,她太忙了。”
秦杉听出郑好在安慰她,回头看她:“知道了。”
郑好摸手机,却发现网络信号极差,她发短信给乐有薇:“秦杉来接我们,看到你没来,他都快哭了。”
乐有薇没回复,郑好问:“袁婶她们忙完了吗?”
秦杉摇头,郑好又问:“绣品呢,她都收集齐了吗?”
秦杉回答:“齐了。”
郑好第一次见到秦杉,是在玉器杂项拍卖会上,当时只觉他看起来有点腼腆,原来交流起来这么慢热吗?她使劲找话题:“你知道一共多少件吗?”
各式各样的绣品都堆在笸箩里,袁婶没说过数量,自己不能乱估算,秦杉说:“……不知道。”
有问必答,但惜字如金,沟通起来太费劲了,郑好放弃再问,只跟章明宇和田姐聊天。
江爷爷上次回国探亲,是几十年前,他请人修好了最险要的一段山路。《闲拈针线伴伊坐》视频向观众展示了地势险峻,崎岖蜿蜒,身临其境,郑好才体会到深谷险壑究竟有多吓人。
田姐开车很稳,但途中很漫长一段路都是悬空依石而建,郑好透过车窗看外面,两腿直发抖。此刻她左顾右盼,忍不住叹息:“到了这里我才明白,为什么那些被拐进山里的女人,从此再无音讯。就算侥幸没被打死,千方百计逃了几小时,还在山里,又被抓回去了。”
田姐说:“你们都是在城里长大的吧,有些事,看不到就不知道,连想都想不到。”
农村城镇化的今天,竟还有这样贫瘠的深山古村,郑好说:“我来了才明白,难怪乐乐想为村里做点事。”
秦杉听着三人细细碎碎说着话,露出笑容。郑好从幼儿园就认识乐有薇了,他很羡慕。如果那时相识,就能带小薇玩小飞机了,还要请她吃巧克力。
母亲加班频繁,家中常备黑巧克力。秦杉抬头,看了看天空,母亲若还活着,也会喜欢小薇吧。
幼儿园时候的小薇,是怎样的?穿小白裙子,红色小皮鞋,辫子上绑着小蝴蝶结吗?哦,那是凌凌小时候的样子。
童年往事太模糊了,若不是这些天,凌云总对秦杉讲起童年,秦杉几乎要忘记在7岁之前,在一栋开满鲜花的小楼里生活过。
第50章
能去云州的村妇有6人,郑好在袁婶家见到其中5人,梅子不在。梅子的丈夫三班倒,请假很不方便,她去邻乡请小姑帮忙照料家人。
小姑也忙,梅子打算5号当天坐秦杉的车去云州,今天不和众人同行。秦杉见郑好和袁婶她们会合了,没自己的事了,默默回了善思堂。
乐有薇对袁婶说过,绣品越多越好,村妇们没见过拍卖会,但都估计跟赶集似的,东西越多,就越有逛头,严老太一声令下:“把能卖钱的都拿来。”
除了日常习作,村妇们把准备送人的绣品也都拿到袁婶家,用了几只笸箩装,大小不一,种类也不同,章明宇和郑好分门别类清点起来。
袁婶说:“我们不是名人,这些东西也不是古董,有薇说服大老板掏钱,很费劲吧?”
郑好心疼乐有薇,想让人念她的好:“是很费劲,她这几天加起来就没睡几个小时。”
村妇们都沉默了,严老太对众人说:“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她,我们要报答她。”
戴婶问:“她喜欢什么?我们也绣点东西给她!”
乐有薇看到《南枝春早图》时,惊喜交加,严老太翻出它:“这个别拿出来卖了,送她吧!”
章明宇笑起来:“严奶奶,这可不行。这件是要卖给大老板的,除非您能拿出更有名的。”
严老太一愣:“更有名的?”
郑好乐了:“她们连王冕都不知道,还能觉得谁有名?”
章明宇说:“帝王将相呗。卢玮手下早上还说,拿得出那种级别的画,就另当别论。”
郑好笑:“帝王将相,她们也就知道康熙乾隆和岳飞关二爷吧。”
袁婶犯愁:“那还真没绣过,而且就剩这几天了……”
严老太想了一阵:“宋徽宗的画,符合他们的要求吗?”
严老太60岁那年,娘家最小的侄儿结婚,她送了以宋徽宗的《瑞鹤图》为蓝本的绣品当贺礼,她从侄儿家里说亲就开始绣了,耗时一年多才绣完。
大儿子帮严老太扛到新人新房挂上,当场就被一个熟人看上了,问他3百块卖不卖。熟人在机关单位坐办公室,刚搬了新房,这么大尺寸的绣品,往墙上一挂,文气,显档次,3百块他认为值。
新娘说是长辈派的礼物,不卖,背后却找到那人,说5百块就卖。价钱没谈拢,婚宴结束,熟人找上严老太的大儿子:“再绣一幅多少钱?”
大儿子得知背后的事,心里很不痛快。新郎是他表弟,也是严老太最疼爱的晚辈,他说:“我妈眼睛不大好了,绣得慢,你等吗?”
对方不想等,但听到可以自选图案,就选了一幅于非闇所绘的《墨牡丹图》,红花绿叶,热闹又雅气。
新娘后来又找过对方,让他加到4百块。大儿子从对方处得到反馈,找表弟谈话:“我妈绣的东西,你老婆不喜欢,我拿回来吧。”
表弟推说自己不知情,还请他吃饭赔礼,承诺姑妈送的礼物保证不卖,卖了就是王八蛋。
亲戚之间,还能为一幅绣品翻脸不成?大儿子回村探望母亲,在田埂上看到袁婶,忍不住说了这件事。
那时袁婶还没跟严老太学画,但见过她绣画,知道《瑞鹤图》是严老太最喜欢的画作,严老太还说过,从小就喜欢的画,要绣到最好。于是袁婶叮嘱道:“别让你妈知道。”
如今,严老太想从侄儿家拿回《瑞鹤图》,当年的事情可能就保不住密了。袁婶想阻止,但能多捐点钱的话……她正寻思,严老太已在和郑好商议:“我小侄儿结婚时,我绣了《瑞鹤图》送他,我让我儿子送点别的换回来吧。”
郑好体贴道:“结婚礼物,您要回来,不太好开口吧。”
严老太摇头:“我们不是名人,绣的也不是名作,不是大家都知道的那种。花钱的人想买有名的,我很理解。”
若被对方知道是要送去拍卖,很可能会坐地起价,袁婶揽到身上:“严婆,就说我想学这幅画,找他们借。”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