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太子明白,她是怕这样的宿孽轮回下去!
长公主眼里没有丝毫波澜,如同一汪深潭,看不见底,“我会挑断你的手筋,为我儿子讨回那笔帐。这是你欠我的。你没有异议吧。”
端云的瞳孔一缩,“那之后呢。”
“扔你出宫!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命了!”长公主抽出匕首,走上前去,端云早已冻僵了身体,一动也不能动,眼看着殷红的鲜血飙出,疼的她几乎晕死过去。就见那女人欣赏着匕首上的血迹,脸上露出凉凉的笑意。
太子愕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明珠!你都知道了!”
知道他曾经有过别的女人,知道那个女人伤害过儿子,知道他如今还跟这个女人沆瀣一气。
“知道了!”长公主的语气很淡,淡的让人心惊。
“明珠!你听我说!”太子拉住长公主,欲言又止。说什么,说他曾经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说他如今只是逢场作戏,说他根本就没碰过太子妃。可他张不开这个嘴!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千万别说出来!”长公主背对着太子,“说出来了,我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能了!”
太子攥紧长公主的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沉默良久,才道,“这个女人看见我们一起了,你真的要放她走!”
“一碗哑药的事!”长公主抽出自己的手,冷笑两声,“不放她出去,外面隐藏的魑魅魍魉就不会现身。我不能再把这些人遗留给儿——”长公主猛地收住话头,抬脚往外走,“剩下的事情,你处理吧!”
看着长公主的背影,太子的眼里闪着笑意,长公主那句话是说,‘我不能再把这些人遗留给儿子!’
她的心,到底还是向着他们父子的!
☆、第216章 师徒奏对
第二百一十五章师徒奏对
刘信寿和郭飞燕一回到侯府就撒欢了。窜完萧家窜郑家,郑家的园林美,两人赖在园子里住,郑青鸾也不拦着他们。两家都知道这两人是郑青鸾器重的人,宝贝的跟什么似的。都照顾的很精心。
“你现在把他们宠的没边了都!”萧云峰假意埋怨道。
“那也要经得住宠的人我才会宠。懂事的人,再怎么宠也是宠不坏的。就跟大人宠孩子似的。我们家家境以前不好,但爹娘也是宠我们的。也没见我们兄弟姐妹哪个被宠坏了。”郑青鸾端了茶递过去,不以为意的道。
这话倒也对!
萧云峰点点头,横竖有他盯着呢。再坏能坏到哪去!也就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移话题道,“今儿是考试的最后一天了。下午就该有考生陆陆续续的出考场了。事显然是要闹开的。皇上若不快刀斩乱麻,事情处理起来就麻烦了。都说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到时候看他怎么堵住着天下人的嘴。”
郑青鸾颇有同感的叹了口气,“平子谦也算是一代大儒了!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让人不免有些唏嘘。如今的情况是,他不光有皇上一个学生!凭着帝师的名头,那真是名声在外。谁不想跟皇帝攀上师兄弟的关系。那真是名声在外,拜在他门下的学生不知凡几,这些人要甄别,要处理,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啊!这里面好些人,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出身显贵。更有的一些,出身寒门,但皇上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都安排了比较紧要的官职。官位不高,权限不小。这些人处理起来都是大问题。何况他们自己也有不少门生故吏,要是认真追究,牵连的人真是多的不敢想像!处理平子谦容易,处理这么多相关的人,难!不得不考虑发生连锁反应的后果啊!”
“但是,首先,还是得把平子谦正式的羁押起来。在学子们串联组织闹事之前,让这个事情有个定论才好啊!”萧云峰喝了口茶,眉头就没松开过。
郑青鸾才要说话,就见萧大匆匆进来,“主子,主子爷,平子谦被瑞亲王世子带进宫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长出了一口气。萧大见二人没什么吩咐,就退了下去,他还忙着呢。
“还不算糊涂!”萧云峰呵呵一笑,“行了,暂时没咱们的事。该饿了吧!”他看了郑青鸾一眼,扬声吩咐,“摆饭吧!”
两人移坐之后,萧云峰突然道,“吃完饭,就把药喝了!要好好调养。身体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郑青鸾一愣!这人老盯着她来那个算怎么回事!昨晚喝了药,他今儿就知道了。消息还真是灵通!她嗔了他一眼,“知道了!”
两人一向简朴,四菜一汤。清蒸鲈鱼,油焖虾,拌三丝,麻婆豆腐。鸡皮酸笋汤。
都是下饭的菜,郑青鸾连吃了三碗米饭,吓得萧云峰赶紧拦了,“一会子再吃点点心,可别撑着了。”
郑青鸾吃的心满意足。只觉得再累,只要吃饱肚子,就身心都踏实下来。“我转一转,想睡会午觉。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且不说萧云峰郑青鸾两人是如何的忙里偷闲,只说泰安帝,他这会子算得上是心力交瘁了。
此刻,泰安帝面前坐着平子谦。他须发皆白,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他今年六十八岁,算得上是高龄了。都说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这话放在古代,绝对是真的。能活到七十岁,绝对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都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放在学生是帝王的情况下,是有些不合适的!毕竟君臣有别。尽管如此,但尊师重道还是不能丢的。即便是阶下囚,也没人敢为难皇帝的老师。他此时安坐在泰安帝的对面,神情平和,嘴角带着淡笑,双眼微阖。不像是阶下囚,倒像是来给学生上课的老夫子。
“老师!为什么。”泰安帝叹了一口气,问了一句。
“你不是为君的材料。这话老夫对先帝就曾经直言不讳的讲过。”平子谦睁开眼睛,满眼都是复杂之色,“不是因为你心胸狭窄,也不是因为你生性多疑。而是你的格局不够,气魄不够。你没有为君的魄力!”
“魄力!”泰安帝面色有些难看,“愿闻其详!”
“皇上在位十多年了,朝局纷乱,文有杜家把持,武力更是被诸位勋贵几乎瓜分殆尽。你是在他们之中不停的寻找平衡点,却没有打破平衡的勇气,没有收拾残局的能力。”平子谦面上带着几分忧色,“天下还经得起这般搓磨吗。十余年来,您究竟为天下百姓做过什么。甚至连赈灾的银子户部都筹措不出来。在皇上的心里,可考虑过这些。你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和臣子争权夺利上了。这是一位帝王该做的吗。从一开始,你就把自己放错了位置!”
“如果一开始就清理了杜家,皇上就能掌控文臣。有各地的文臣制约分散在各地的武将,收拢军权还难吗。要知道,军中向来是贪腐的重灾区,只要抓住把柄,快刀斩乱麻的换人就是。”
“可是皇上你呢!留着杜家,去跟勋贵搞平衡。还要防着萧家复起,是不是。可你怎么也不想想,杜家和勋贵,或者萧家是傻子吗。他们难道不知道‘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只有留着对手,他们才有生存的空间和必要!”
“否则,你以为以文臣那些花花肠子,想算计个把武将,就那么艰难你以为以武将的能力,排挤不了制约他们的文臣。两方不过是有了默契,争端不断,却从来不下死手。谁也不会伤了对方的元气。你看着好似两方敌对,但实际上人家却是生死相依,休戚与共啊!就连萧家,也是这么做的。要不然,鞑子的王子是怎么从雪崩的山中逃出去的。以郑青鸾的能力,童子军当时可是毫发未损,怎么就处理不了幸免于难的三两个带伤的残兵败将呢。”
“一个帝王,最要紧的是驭人之术!而皇上你,不是在驭人,而是在胁迫人啊。萧家就是最明显的例子!萧云峰何许人也!他可是忠烈满门的萧家独苗。为了萧家的名声,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站在皇上的对立面上。萧家百年的声誉,都是萧家人用命换回来的。他们把名声看的比命更重要。更何况他还是皇上的嫡亲外甥,只要你肯给他足够的信任,他就是皇上手里最锋利的刀!不说所向披靡吧,也差不了多少。有他站在你身后,即便前十年你都是错的,只要在萧云峰的问题上,及时的纠正过来,这天下还是稳当的。”
“只是你后来的所作所为,让老夫真是失望透顶!”平子谦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连喝了好几口,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他痛心疾首的看向泰安帝,“我教你读史,历朝历代的君王,不乏明君圣主,你没学到他们身上治国驭人的大道,却只学会了阴谋诡计的小道。那些东西,是治理不了天下的。”
“如今你问老夫为什么。老夫回答你!为了天下!”
“老夫不是什么前朝余孽,尽管府里有个打着老夫孙子旗号的人一直威逼利诱。这次的事情,之所以跟他们合作,不过是他们跟老夫恰好不谋而合罢了!老夫可不是他们的人!复辟前朝,走的是回头路!历史,从来没有回头路可走!”
“老夫也没有与杜家勾连,这点皇上心里最清楚。但老夫也确实称得上是反贼。”
“老夫不后悔!这所作所为,都只是顺应天道而已!”
“既然注定要灭亡,那么老夫就顺势推一把又有何防。老夫不在乎生前身后名,只要还天下一个安宁!”
“这暮气沉沉的朝堂,早该打破了!”
“就让老夫,来开这个头吧!”
平子谦说完,不再看泰安帝一眼,双眼又合上了。
泰安帝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说不出的苍凉。自己的老师心有良策,却不曾透露过半句。可见他说的都是真话,在老师眼里,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老师是有大才,却从不曾被他所用!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老师还记不记得曾经交给朕的驭马之术。”泰安帝的声音淡淡的,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但平子谦作为泰安帝的老师,对这个学生的喜怒,有又怎会看不清楚。他知道,这是泰安帝已经怒到了极点。驭马之术,需三物,一铁鞭,二铁锤,三匕首。
这都不是客气的办法!
平子谦脸上的神色更加失望!
郑青鸾没多久就知道了这对师徒的对话,难免有些唏嘘,对萧云峰道,“如若皇上在此次事件后,能赦免了平子谦的罪,为其养老,让其寿终正寝。或许,就真如平子谦所言,这天下还有救。”
萧云峰摇头失笑,“他没有这样的心胸气魄啊!”
“其实,平子谦所得上是一个好老师!那番话,何尝不是对皇上的教导。只有知道缺点,才能改正啊!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他已经失去了冷静和判别能力!”郑青鸾颇有深意的看了萧云峰一眼。
萧云峰眸子一深,他知道,离那一天不远了!
☆、第217章 乱局之始
第二百一十六章乱局之始
“乱起来了!乱起来了!”萧大脚下如风的冲进书房,吓了萧云峰和郑青鸾一跳。
郑青鸾笑起身,边倒茶边道,“慢点说,找什么急啊!什么乱起来了!”顺手将手里的茶盏递给萧大,“喝口水,顺顺气!”
茶水是温热的,萧大也顾不上客气,接过来,一口气灌下去,“主子,出了考场的秀才们闹起来了。”
“这些人还真是精神啊!”萧云峰笑道,“这种天气,在里面呆了三天,吃不好,睡不好,劳心费神,不是都应该精疲力尽才对吗。怎么还有精神头闹腾。不赶紧回家吃饭睡觉,瞎折腾什么呀!不能等到明天吃饱睡足之后吗。”
“十年寒窗苦读,留给他们的时间能有多少。这一蹉跎,可就是三年之后了!人生能有几个三年让人荒废啊!”郑青鸾理解的点点头,“皇上若是下旨,明年开一次恩科,录取人数比这次多上百十人。这些读书人也就安抚住了。他们的要求说起来真不高!不过是想多个进身之道罢了!说到底,人还是更关心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至于龙椅上坐的谁,真心在乎的人又有多少!如果处理的好,皇上也正好借这样的机会收拢收拢天下士子之心。”
萧云峰摇摇头,“那岂不是让皇上对他们低头,以皇上的性情,只怕难喽!对于这样桀骜不驯的人,皇上向来缺乏耐心。更何况,他现在就如同困兽,完全丧失理智。谁的话只怕也听不进去!只怕进言之人,也会被他误解为趁机‘邀买人心’。”
“我主要是怕皇上派兵镇压。少不了要起冲突,这是要死人的。”郑青鸾皱眉。这些读书人,都是些书生意气,为这个丧命,着实不值得!
“咱们不能动!”萧云峰摇头,“如今只能看太子的巡防营怎么处理了。”
太子!
郑青鸾一顿,跟着点点头,没错!这还真是太子收拢人心的机会。
萧云峰问道,“要去看看吗!”
“不用!”郑青鸾失笑,“咱们正好可以看看太子的手段。”
—————
崇文馆,本为皇太子读书之处。前朝在此设“崇贤馆学士”,以侍讲宫中。崇文馆又是前朝的贵族学校。曾有规定:“崇文馆生二十人,以皇族中缌麻以上亲,皇太后、皇后大功以上亲,宰相及散官一品功臣,身食实封者,京官职事从三品中书黄门侍郎之子为之”。另外,崇文馆也是宫内秘籍图书校理之处,是一个大型的皇家图书馆。
这是一处极大的宫殿群。如今,数百学子被皇太子请进崇文馆,众人一时之间,再没有喧哗之声。这个地方,也许是他们终其一生,都不可能接近的地方。如今被太子殿下郑重的请到了里面。作为书生的他们,受到了如此礼遇和尊重,怎能不心怀感激。大殿里放置着蒲团,每个人都有位置。地炕早就烧起来了,坐在蒲团上,暖意融融。紧接着,宫人们送上了姜汤,简单的饭食。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挨个给众人把脉。遇上身体确实不佳者,就请到偏殿的榻上歇息。偏殿紧挨着大殿,有什么动静也听得到。
虽然还没有见到太子,但这样的嘘寒问暖,还是使众人感动莫名。文人要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尊重二字。人家把面子给的足足的,自己再要是揪着不放,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虽然不见得全部都是真心,但即便是想邀买人心。能做到这份上,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众人吃饱喝足,身体暖了过来,情绪也就跟着舒缓了。冷静下来,不少人都有些后悔和后怕。他们当时全凭着一股气撑着,这一打岔,气就撒了大半。余下的就是惶恐和不安!这是哪儿!这里可是皇宫啊!
一时倒有些坐立不安!
“太子殿下驾到!”随着殿外一声唱名声,殿内众人都跪下俯身行礼。
“呵呵!都平身吧!”太子的语气透着笑意。
殿内人多,悉悉索索半响,才安静下来。都偷瞄端坐在上的太子。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修长,容貌清俊中带着几分英气。眼神平和,嘴角含着几分笑意。一身杏黄的储君常服,让人显得高贵中透着威严。竟有些让人不敢直视。
“都坐下吧。坐下咱们才好说话。”太子语气温和,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众人心神一松,多少自在了一些。
就听太子道,“在咱们说话之前,孤先让各位看一样东西。”说着,就有宫人把一个折子一样的东西,分发到人群里。太子解释道,“这是一个考生的卷子。因为时间紧,誊抄的量少,你们轮着看一看。看完咱们再说话。”
众人不免面面相觑,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样的卷子,值得当朝太子在这种时候拿出来。于是,三五人凑做一堆,好奇的看了起来。
太子也不说话,端着茶盏,慢慢的品着。一点也不着急。天色暗了下来,灯掌了起来。照的整个大殿灯火通明。
不一时,人群中就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之后,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太子才放下手里的茶盏,清咳了一声,大殿里瞬间静了下来。“诸位可都看过这份考卷了。说句实在话,你们觉得如何”
这时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一身青衣,极为简朴,“回殿下的话,除了一些学生不了解的知识之外,答的都极为出彩。这个考生,应当是我们之中的佼佼者。”
“孤知道你!”太子打量了眼前的青年一眼,“你叫徐茂才,乡试的时候,屈居萧郑氏青鸾之下,获得了第二的成绩,是也不是。”
徐茂才有些激动,他一介白衣,能得太子记住姓名,是何等的荣耀。一时激动的脸色都有些泛红,“正是学生。区区贱名,怎敢污了殿下的耳朵。”
太子点点头,“告诉诸位也无妨,这份试卷的主人,正是萧郑氏。她前天晚上就已经交卷了。孤觉得,这份卷子,应该还是能够入得了诸位的法眼的。”
众人就有些羞愧,萧郑氏还是个没及笄的姑娘,这样的试卷,人家能答出这样的水平,证明人家有真才实学,同样这证明他们这群人学艺不精。学艺不精就怪试题难,这是什么道理。真是羞煞人了!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继续道,“诸位闹起来,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此次考试的试题。觉得题出偏了,你们学的都没有考到,不能反映出你们的真实水平。这么想,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不过,在孤看来,此次的考试却更加务实!”太子的话音才一顿,下面就‘嗡’的一声,讨论开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后的考试难道要有所侧重不成。那可不成,他们学了这么多年的文章经义,难道就真的没有用武之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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