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说行意很好,但是力道不够,要多多练习。”
“四叔也说我了呢,我就是带大意,居然把墨迹粘到纸上了,哎,真后悔怎么没注意一点。”
“王姐姐,快把四叔赏你的珠子拿出来看看,是粉色的呢,真是少见……”
楚燕阳听着她们说个不定,心里酸气乱冒,但最终,她紧抿着嘴,默默地叠好了自己的字帖。
第45章
“世家……”皇上刚说了两个,又是一阵猛烈得咳嗽:“世家……世家是祸,不可不防,你们咳咳……”
“父皇,您别说了,好好歇息要紧。”萧幂云又想起那时的父亲。
那记忆中威严高大的男人神情萎靡一脸潮红,他摆摆手继续未完的话:“世家是祸,不可不防,你们……你们定要齐心协力,斩草除根……”
“嬷嬷你说,父皇说的世家是祸,究竟是什么意思?”
从宫里回来了几天之后,萧幂云终于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邢嬷嬷。
邢嬷嬷吓得差点跪下去,皇帝的话,哪有人敢乱传的。急道:“太太,这话可千万别让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个我当然清楚。”萧氏不耐烦地说:“我这不只是跟你说说么。”
其实她本来时想问哥哥的,但楚域马上要走了,她舍不得这时候进宫去。
邢嬷嬷讪笑:“瞧太太说的,老奴就是个下人,没念过书,哪懂得什么天下大道理。只认得自己的名字,也是我那儿子闲来无事教我来着。太太问我的话,老奴哪里知道呀。”萧氏自己都不明白的,她一个奶嬷嬷,当然更加不会明白。
萧幂云也没巴望从她口里说出什么大道理来解开自己的疑惑。
只是自己嫁进了楚家,便由不得她多想。父皇说世家是祸,是不是也是防备楚家的意思?是不是也是忌讳她夫君的意思?
萧氏进楚家这么些年,并不觉得楚家有什么值得忌讳的。
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她便不想了。
“想来父皇是被那么多夫人官员们逼迫,气着了。”
皇帝宠爱她母妃这么多年,要不是氏族太太们联合,又搬出太皇太后那尊大佛,他怎么会将母妃降成了妃子。说起这个,萧氏虽未母亲担忧,但也气她做事不计后果。母妃针对楚丹阳,这显然就是让她在楚家更加尴尬嘛!此事明明跟自己无关,却还要受连累,也不晓得公公婆婆还有夫君,他们心里怎么想自己呢。
思来想去,还是得到夫君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萧氏说:“夫君又要去漠北了,我想在临行前,为他设宴送行,嬷嬷帮我想个别出新面的法子来。”
“是,太太。”邢嬷嬷领了差事。
老太太不在,频英阁大张旗鼓要为四爷送行,梦姨娘和湘姨娘哪里有不知道的。
梦姨娘有前世的记忆,此事早就所料,湘姨娘却急急忙忙找了来,问她:“听梦妹妹,四爷就要走了,咱们该怎么办呀?四爷一走,那边那母老虎,还不磋磨死咱们。”
湘姨娘在知道楚域要离开一段时间后,就开始发愁了。都说妾室难当,再难当也没有她们难当的了。
梦姨娘看她担忧不已,也跟着愁眉不展道:“是呀,四爷在家时,她便那样狠毒地处罚咱们,如今老太太本就去了徐州,四爷再一走,咱们可不是随时都要被……哎,谁让人家是太太呢!”
梦姨娘一说,湘姨娘直接哭了起来。
“你说咱们的命怎么这么苦,遇上这么个严厉的主母。也难怪四爷冷落她!”湘姨娘说到这里,有些快意,不过快意过后还是发愁。
梦姨娘悠悠地叹:“若能想个法子,让四爷带着咱们一起走就好了。”
湘姨娘眼睛一亮,这的确适个好法子。只是:“有什么法子才能让四爷带上咱么一起呢?”
“什么法子,自然是得了四爷的心,让他舍不得扔下咱们咯。”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自家那位爷,可不是那么好获宠的。
见湘姨娘动了心,梦姨娘眼珠子一转说:“不过,我道是有个法子。”
湘姨娘见她有办法,激动不已:“什么法子?你快说。”
梦姨娘跟她耳语几句,湘姨娘越听眼睛越亮,跟梦姨娘商量好了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去准备了。
对此紫菊很是不解:“姨娘,若有那好法子,咱们干嘛要告诉她呀?别瞧湘姨娘在咱们跟前说太太这么不是那么不是,到了太太跟前,巴结得跟什么一样。听说连肚兜都帮着绣呢,姨娘把那办法告诉了她,她一转头必定告诉太太去。”
梦姨娘淡笑:“你懂什么,如今咱们住在频英阁,就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就算有什么法子,也不能自己用。因为咱们一动,人家就晓得了,即是如此,还不如卖湘姐姐一个好。”
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被莫名其妙地安排进了频英阁,在萧氏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这辈子跟上辈子有了不同,唯一的变故就是那个楚阳娿。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可能就是那丫头挑拨离间造成的。她有一点后悔自己打草惊蛇,不过如此一来,她也确定了那丫头果然不一般。暂时还是离她远一点比较安全。在频英阁虽然不好过,但跟萧氏离得也更新了,再说最近萧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收敛了脾气。也不像之前那样有事无事找借口折辱她,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放松警惕。
现在萧氏要找机会跟四爷缓和关系,她当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愿。她可以自己不得到机会,也要破坏萧氏千方百计勾引男人的心思。
频英阁紧罗密布整整两日,订好了送行宴的排场。
在楚域离开前一夜,萧氏亲自上门,来请楚域赴宴。
楚域虽然不喜欢萧氏,且整个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她的身份到底是他的正妻,楚域尽管嫌弃,却还是点了头,大不了去露个面就回来罢了。
萧氏要设宴,还是小家宴,楚阳娿和楚素阳当然也要出席。
萧幂云请动了丈夫,高兴得满面春风。席面一开,便亲自为男人倒酒夹菜。楚域也没端杯子也没下筷子,只顾喂楚阳娿,生怕她长得不够肥。
楚素阳坐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父亲和姐姐互动,羡慕得不得了。她有些心酸地将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发现她咬着唇,也忍着醋劲儿。生平头一回,她与厌恶自己厌恶极了的母亲感情有了共鸣。
“夫君,明日你就要走了,妾身专门命下头准备了几个节目,给夫君送行,祝夫君一路顺风。”
楚域看她一眼,说:“那就看看吧。”
萧氏微笑着,让他们开始。
丝竹锣鼓声,烈烈响起。
因是小家宴,楚域和萧氏理所应当坐在主位。楚阳娿被父亲抱在怀里,离萧氏当然也就近的很。
她在被爹爹喂饭的百忙之余,特地留意了萧氏一会,发现她变化不可谓不大,说话也轻言细语的了,眉眼也温柔婉转了。这脾气好的,要不是看见她背过脸是紧握的手,她还以为这人被谁给魂穿了呢。
看了萧氏之后,她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梦姨娘身上。
梦姨娘为楚域献了一曲蝶恋花,然后乖巧柔美地回了座位上朝楚域抛媚眼儿。
接下来是戏班子的新戏铜镜缘,那花旦咿咿呀呀唱了半个小时,楚阳娿一个字都听不懂,却还是被那优美华丽的唱腔给吸引了。
楚域见她喜欢听戏,也就没有急着走。一出铜镜缘完毕之后,乐曲陡然一换。十几个身穿彩衣的舞姬踩着乐符走上来,她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彩带翻飞舞姿曼妙。不一会,她们从方队变成圆圈,一会又摆成了莲花造型。突然,乐曲一停,那舞姬扮演的莲花开放,从花心处,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穿着大红的衣裙,裙摆曳地,衣角飞扬。那衣裳看上去与常见的有所不同,它的衣袖比平常的宽大,胸前层层叠叠不少皱褶,腰处还绣了一直大鸟十分张牙舞爪。穿着这衣裳的那人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彩,而她脸上的话佃,居然占了半边脸。
楚阳娿正惊叹地瞪着眼,却发现抱着自己的父亲猛地占了起来。
“萧氏,你够了!”男人愤怒地打断表演,现场热闹气氛戛然而止。
楚阳娿这才发现,身边的萧氏早就不见了,而那舞姬中央,穿着红衣长裙,画着华丽花佃的人,不是萧氏是谁?
萧幂云本想给丈夫一个惊喜,被他一脸怒气地打断,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
此时楚域已经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冷冷地盯了她一会,说:“恬不知耻。”
萧氏表情唰一下变了,若不是脸上粉够厚,一定能看见她整张脸都是涨红的。
楚域说完之后,回头叫楚阳娿:“官官,我们走。”
楚阳娿还敢说什么?她马上跑到爹爹身边,牵着他的手走了。
一路上父亲都没有说话,楚阳好几次想问都没干开口。她从未见过父亲这个样子,那一身的低气压,好像随时都能引发一场风暴。
回了璎珞轩之后,楚域让丁嬷嬷带着楚阳娿去休息,自己进了书房,把自己关了起来。
楚阳娿等了很久,也没等他回来。书房的灯一直亮着,楚阳娿在外头站了一会,终于没有敢打扰。
自己回了屋子,她不解地问丁嬷嬷:“嬷嬷,你说父亲怎么了?他今天好像生气的厉害。”
楚域一直不喜欢萧氏,那种不喜欢是连搭理都觉得浪费时间的。今天难得看在她四房主母的身份去参加宴席,却这样回来,实在让人不解。
丁嬷嬷哄着楚阳娿上了床,良久之后,才叹气道:“萧氏也太恶毒了,她居然去跳舞,身上穿的,可跟你娘的成亲时穿的嫁衣一模一样。”
“哎?当真?母亲的嫁衣是那个样子的?”
“是。”嬷嬷点点头,说:“太太跟四爷是青梅竹马,十二三岁就订了婚,两人定亲后时常蹭机会一起玩。你娘成亲前,四爷跑去江南当了半年学徒,亲自做了两身衣裳,做的就是他跟太太成亲要穿的新衣。回来之后,四爷偷偷跑去宁家,把宁家给你娘准备的嫁衣换了。这事儿把你外祖父给气得跳脚,撵着他通院子抽,可到底是孩子的心意,你娘也喜欢,于是两人成亲时就穿的他自己做的新衣裳。那嫁衣上绣了一只青鸾,针脚粗大形状怪异,却是四爷亲自绣上去的,因为他自己的新郎服上也有一只呢,是一对儿。”
楚阳娿听完,久久无语。
都说命运弄人,原来有时候弄人的,不是命运,是另一个心怀不轨的人。
楚阳娿猛地爬起来,光着脚丫就往外跑。
“官姐儿,你要去哪儿呀,快回来,别着凉了。”丁嬷嬷拿着衣裳在后面追。
楚阳娿跑到书房外面,敲门:“爹爹,开门爹爹。”
过了好一会,楚域才把门打开,男人皱眉看她:“不是让你自己先睡么?怎么光着脚跑出来了?”
“我就是想跟爹爹睡来着。”楚阳娿抱住男人的腿,小脸埋得低低的,瓮声瓮气地说:“爹爹,让官官陪着你吧。”
楚域闻了闻自己的一身酒气,说:“爹爹一会就过来,你先回去睡。”
“不要,我要陪着爹爹,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今天就粘着你了。”
楚域无奈,只好将女儿抱起来,然口气关了房门,进里间把人放在小床上。
“我去洗把脸,你等一会。”他摸了摸楚阳娿的脚,冰凉。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楚阳娿不在意地说:“爹爹想喝酒,就喝吧,其实我也想喝来着,书上说践行就要喝酒呢。只是老太太说女孩子不要喝酒,我便不陪爹爹喝了,我看着爹爹喝。”
男人好笑地揉揉她的头:“不怕爹爹酒臭?”
“爹爹怎么样都是香的。”
楚域也实在不想去洗脸了。
他靠在床上,把楚阳娿抱在怀里,然后用薄被裹着两人,伸了左手拿了酒,开始自饮自酌。
他不说话,楚阳娿也不打扰他,只静静抱着爹爹的腰,然后靠在他身上看他发呆。烛火跳跃,父女两人就在这似光明似黑暗中,默默地各想着自己的心事,直到一个睡着,一个醉去。
次日一早,楚域醒了,宿醉之后有些头痛,但他要起程,不得不早起。
一开门,看见萧氏红着眼睛站在门外。
一看到他出来,女人泫然欲泣地问:“夫君,云儿究竟做错了什么?求你告诉我好不好,云儿一定改。”
楚域根本没看她,只呵斥林生:“璎珞轩不准外人进入,我的话你当成耳旁风?”
林生暗暗叫苦,自家爷不让人进书房,可从没说过连璎珞轩也不让进呀。但主子发怒,他还能怎么样。只诚惶诚恐地跪下认错:“爷,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这就请太太回去。”
楚域冷哼一声,出去跟老爷子拜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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