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今天开机第一天,进度不佳。”杨天叹了口气,“现在正在休息,我就出来透口气。”
“就你一个人出来透气?”周达非有些好奇。
“裴延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杨天翻个白眼,“他脸沉着在那儿坐着不动,除了我谁还敢出来透气。”
“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好吗。”
“………”
“哎,”杨天笑道,“你要不要进来看看,你也好久没见到裴延了吧。”
周达非:“………”
谢邀。
并不想见到。
“不了,”周达非故作随意地笑笑,“我晚上还要整理白天拍完的素材,然后再检查一些明天戏份的分镜。”
“…哦。”杨天面露遗憾。
“那我先走了,杨天老师再见。”周达非语速飞快,说完还礼貌地鞠了个躬。
“哎你…”杨天似乎还有话想讲。
可周达非却仿佛生怕再见到什么人。杨天话才起了个头,他就已经麻利地抬腿转身,不管不顾地溜了。
第127章 我不是故意的
周达非这晚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个很好看的不知名物种硬捧着一盆腻得要死的巧克力慕斯蛋糕逼他吃。
周达非不想吃。他像只猫似的上蹿下跳东躲西藏,把屋子里折腾得乱七八糟。
而那个神奇美丽又欠扁的某物种还稳稳地端着慕斯蛋糕,甚至用勺子挖出了一大口,递到周达非面前,“乖,尝一口。”
“………”
周达非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这货怎么还会讲人话?
怪令人惊讶的。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两步,梗着脖子嘴硬道,“我不吃。”
“我最讨厌甜食。”
“这样啊…”某物种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面露遗憾,“真可惜。”
“………”
就在周达非以为自己能够摆脱这盆命中注定的诅咒牌慕斯蛋糕时,某物种道,“那我把蛋糕给你放这儿吧。”
“……?”
“不好意思,我工作有点忙。”某物种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歉意,“你自己想吃就吃哦。”
“………”
吃你个头。
说完,某物种咻的一声消失了。
逼仄的室内,巧克力慕斯的存在感强得可怕,熏得周达非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他四下寻不到出口,整个房间只有一扇小窗。
要不要吃了这操蛋的巧克力慕斯呢?
不行。
一种已然化成本能的执念和偏见告诉周达非,这一口蛋糕下去他可能就没命了。
空气中巧克力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周达非一咬牙一跺脚:翻窗还能难倒我?
他动作熟练地扒着窗沿一跃而上,结果双脚倏地一空——
醒了。
周达非一身冷汗地坐起来,无力地捂了下头。
今天是个阴天,一大清早窗外便一团阴郁。
周达非看了眼手机,闹钟还没有响。受噩梦侵扰,他今天比往常早醒了一刻左右。
梦境的后遗症让周达非不愿意继续呆在沉闷的屋子里,他洗漱完毕便早早出门了。
街道已经随着日出醒了过来,道路两旁人声不绝于耳,有个别剧组甚至已经开工。
周达非一向是喜欢烟火气的,他有空的时候还会专门蹲在路边观察往来和驻足的各色人等。
可今天他却觉得烦躁。四周凌乱无序的杂音轻而易举地扰乱了他自梦中燃起的焦虑。
希望杨天没有把昨天在片场门口偶遇自己的事告诉裴延。
不然鬼知道裴延还能干出些什么。
到片场后,周达非的心神倒是定了几分。
电影既是压在他身上的重担,又是庇护他心灵的居所,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逃避外间世界的一切。
按照通告单上的计划,今天周达非要拍完在这个场地里的最后一场戏。
明天整个剧组要转移去裴延对面的那个片场,之后内景就算结束。
周达非已经选好了外景的场地,在一个有些远的西部省份。寻常街景很多地方都有,周达非选择那里是因为还要拍些高原上的戏份。
高原上的夏天美不胜收,可连绵大雨会不可避免地引发各种地质灾害。
生命安全重于一切。周达非须得赶在雨季彻底来临之前拍完高原上的戏份,排好的进度是一天都不能耽搁。
–
裴延今天倒是起得不算早。
他新电影里的第一场夜戏拍得极为不顺,昨天临近午夜才收工。
裴延对此有心理准备。这次的电影,他选拔起用了一些背景干净、脸孔陌生的新人,都是公司近一年内才签的。
能被裴延选中的新人无不是万里挑一,他们也都很努力,可很多差距不是光努力就能轻松解决的。
裴延开机第一天就险些被耗尽了耐心。
昨天收工晚,所以今天开工就推迟到了早上九点。
裴延到片场的时候已经是九点零一分,按照裴氏惯例,剧组上上下下都已经全体就位。
“哎,”一旁的杨天凑过来,“昨天晚上收工太晚,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
裴延心情不佳,正沉着脸在翻分镜,闻言头都不抬,“这事儿跟拍戏有关系吗?”
杨天:“跟拍戏倒是没关系,但是,”
“那就拍完再说。”裴延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杨天。
“………”
开机第二天比第一天并无太大改进。裴延情绪稳定,鲜少在片场大发雷霆。可他的脸色比天边那乌云还要阴上几分,总感觉下一秒就会惊雷暴雨。
片场死气沉沉,连杨天都不敢多说废话。他能感觉到,拍戏进展缓慢不是裴延低气压的唯一原因,裴延更深层次的不满或许是针对自己的。
裴延出道以来输过两次,都是在银云奖上。
第二次的《蓝天之下》胜之不武,裴延虽败犹荣;可第一次面对《流苏》,裴延确实输得没话讲。
甚至如周达非所言,哪怕以《左流》对战《流苏》,裴延都未必能赢。
而当年的《流苏》,三个主演全是新人。除了刘珩有些家学渊源外,剩下两人新得只有漂亮小废物闫尤能与之一较高下。
可是夏儒森依旧赢了。
且《流苏》历久弥新,时至今日都是不少影迷心目中不可磨灭的经典之作,包括周达非。
裴延有无比功利的商人嘴脸,却也有极端理想主义的抱负。他表面轻蔑夏儒森的迂腐,心里却不可能不想赢过。
本质上,裴延渴望在电影艺术的殿堂里胜过涵盖周达非在内的所有人。
而周达非与旁人的不同仅仅在于,裴延愿意俯身把属于自己的桂冠戴在他头上,然后欣慰地看着他一步步追上来,直到与自己比肩而立。
杨天以为裴延教导新人时的不满是对夏儒森不服输,可事实上,裴延心里想的却是周达非。
裴延起步时能接触到的资源比周达非好得多。周达非教过尚未蜕变的卢羽,教过毫无艺术细胞的闫尤,甚至还教过彻头彻尾的外行赵无眠。
而裴延尽管一向以“擅长教演员”闻名,可他擅长的只是教沈醉这种亟待他画龙点睛的天赋型选手,或是毕佳佳这种已经有些功底的合格商业片演员。
在这部戏之前,裴延真正教过的废物新人都是扮演戏份不多的配角——譬如《失温》里那个差点被拉去看鬼片的姜皓。
直到裴延有意识地启用新人担当重任,才发现这件事并不那么简单。
周达非克服过的困难远比裴延想象中更多。
“怎么办,”裴延骄傲之余又有些不安,“他好像真的很厉害。”
“好想去看他拍戏。”
…
周达非已经躲了裴延大半年,难得见次面说的也是“不要把你爱我这件事挂在嘴边”。裴延有时候会想,周达非到底在躲什么呢?
面对我,他在情感上并没有那么无动于衷,却还是会斩钉截铁地拒绝。
是因为击败我已经成为他的执念?
还是仅仅因为一句虚无缥缈的不相信爱情?
这其中的尺度把握极其微妙。
裴延想了许久都未想明白。
也因此,他不敢贸然去找周达非,只能暗戳戳地在微信上发起些模棱两可的聊天,好提醒周达非:自己仍在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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