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以楚语念出,婉约的语调使得诗句听起来轻快悠扬,即便是纯粹唸出来,也让人感觉充满节奏感,尤其一句『祚天下兮福弗辍』更是把本已推往高潮的诗句霍地化得细碎,彷彿暴风雨过后复出的鸟鸣,柔美的结束,馀音嫋嫋。
正当在场的人都拍案叫绝时,却见刘邦只是喝着闷酒,有时又跟吕雉窃窃私语的似乎根本没专心听夏侯婴的朗诵。
夏侯婴没趣的道:『沛…沛公?』他只想既然主公都没有仔细听,那问他的意见也是没用,肯定都是些敷衍了事的答覆,谁知刘邦忽然一本正经的答:『本来,侬用楚国话写作,让诗歌节奏明快,加上优美的用词,确是引人入胜。只是…』夏侯婴立即全神贯注的倾听。
『…内容略嫌太矫情了。明明是在说情爱的,无缘无故又扯到九丈远的说啥天下治国之道,似乎造作了一点。』
他一听,立即脸色一沉的叹气,想着自己明明对于诗歌创作一向充满热忱,无奈一直得不到别人的赏析。
他灰心得想要找藉口退席,却听虞茴忽地开口道:『我倒觉得不是。』
『哦?』刘邦感趣的聆听。
『吟诗作对,讲求的是把内心所想以最简短的文字,细腻地描写出来。刚才滕公的诗中,以男女之情比喻其对家国的爱戴,彷彿要把自己当成新娘子的嫁给这个天下,难道也带不出滕公心中的志向吗?』
众人一听,均感诙谐幽默,禁不住的大笑得流泪,夏侯婴则是微笑道:『谢先生讚赏。』
『好了好了!』樊哙突然鼓掌大喝,吸引大家的注意,道:『现在到我!』只见他脸颊泛红的明显已醉,想必作出来的诗歌都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
『沙场挥马鞭,赤红沾我衣。枪林我独往,唯友是马儿。』果然用词俗气,毫无美感,而且内容单纯以战争为题,作者彷彿是个只懂上阵杀敌的武痴。
但刘邦居然不住叫好,说:『文笔虽然粗俗,但内容霸气绝伦,侠骨豪迈,我喜欢!』
之后,就到周苛和祈恩杰相继参与。首先是周苛所作的一首论国诗,主要说明一些如何体贴民生,让百姓活得安宁的道理,让虞茴听得沉闷。
『忧天下兮奸佞专,
烽火起兮天下乱,
苍生逃兮路超远…』
至于祈恩杰,则写了一首用『蛇、者、写』作为韵脚,内容以如何为百姓争取公义,打击腐败为主题的诗。用词犀利辛辣,而韵脚的『蛇』字更是用来比喻执政者,让在场的宾客都议论纷纷,只想他的思想也过于激进僭越了,但依然是深得刘邦的欢心。
说时迟那时快,宴会已举行了近两个时辰,宾客们都已饱醉,但刘邦本人却从未开口作诗,只是一直在评论他人,于是惹起来虞茴的好奇心,就问:『沛公殿下,你一直让我们作诗给你听,但自己却不开金口,似乎也太扫兴了吧?』
刘邦只是笑道:『那都是因为我不才,要先仔细听一遍各位贵宾的佳作,方有灵感。』
然后就拖着下巴细想了一会儿,徐徐吟道:
『昔有鲍叔者,既师亦良友。
知己共寒窗,锄禾相同畴。
奈何世道晦,同日仕营丘。
诸儿撒手去,昨友成新仇。
齐鲁干戈起,狼烟何时休。
有日兵车撤,夷吾下笼囚。
非得贫友荐,下世随子纠。
拜相尊仲父,伟名青史留。』
明显是首平平无奇的颂古诗,但唸完以后,席上的一帮马屁精果然猛地夸奖,把其讚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使得虞茴一直摇头表示不屑,只觉这诗歌的节奏平淡,没什高潮跌宕,吟唱技巧不高,一点也打动不了人心。又听刘邦得意洋洋的道:『我一介山村莽夫,不晓吟唱,望各位来宾别介意。』
在刚才的酒令环节中,姜石一直没有参与,加上又是刘邦的故人,让他把下一个目标转向其,问道:『姜先生,请别只喝闷酒,一起玩一玩如何?』
他却谦称:『我就无谓献丑了。这重任呢,都是交给我的乖徒儿吧!』他用力一拍虞茴的背心,让她尴尬地咧嘴笑着,但又瞪起双眼厉着姜石,低声道:『你这是推我去死吧?!』
姜石同样地对宾客们挤出虚假的笑容,但在虞茴耳边道:『侬明知道我不懂而硬要我来作,那我不是更丢脸吗?』
『你觉得我也真的懂吗?!!』
『不懂就随便把刚才听过的删删改改不就得了吗?』他随即看着刘邦道:『她说已经想好了,这机会就先让给她吧。』他狡猾地抹杀掉虞茴任何推却的机会,让她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她倒了一杯酒一喝而下,壮着胆子,气运丹田的念道:
『昔有赂秦者,生长薛地头。
少君及门户,靖郭弃田亩。
幸得母不忍,骸躯自可留。
后继考爵禄,献王以狐裘。
门客三千人,不异鸡与狗。
有日为君患,匿身狐兔窦。
嗟哉公子文,贪逸成瞽叟。
为图一夜宁,终得百年羞。』
跟刘邦的诗句一样,皆是以齐国名士的一生为题,却是充满批评和讽刺。而且秦音强势有力,与夏侯婴那口柔和动人的楚音各有千秋,均是引来全场的欢呼。在场的人都暗自惊叹,无不欣赏着女娃的急才与语感。
正当她抹一把冷汗时,姜石撞一撞她的手肘道:『我就说嘛,师父对侬有信心。』
『臭小子嫑闹了!』她轻轻拍打他的手臂,使他淘气地一缩。
再看主家席上的刘邦,只见他若有所思的喝着浊酒,醉意忽地消散,叹了一口气问道:『虞先生,刚才听您念到孟尝君遭父亲遗弃的一句时,似乎隐约带着思念家人的哀愁。』
『…』虞茴忽然一怔,彷彿一直隐藏着的心思被一下看出。
『…不过我都明白,即便是跟家人闹翻,离家久了,确实会想家。我听说你离家都超过半年了。如果让您再见到父母,您又会否选择忘记过去呢?』他摇着杯,凝视里面昏黄的玉液。
她没有动摇,只是再喝了一小杯酒,道:『启稟沛公,民女不胜酒力,有点儿醉了,想出去吹吹风。』
刘邦仍是保持着风度,有礼的道:『请!』
她作了个揖后就逕自走了出殿外。
姜石抬头一看,只见她醉腮娇艳如霞,泪光自嫩枝般的眼角溢洒而出。
她却仍是美得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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