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用悄悄话的音量问院长:“刘爷爷,哑巴也可以打电话吗?”
“他不是哑巴。”刘院长笑笑,取来纸笔给陈沧,慈祥问:“小朋友,你会写字吗?”
陈沧眼下乌青迭上刚泛的红,嘴唇紧紧抿着克制情绪,轻点一下头。
刘院长引他到矮桌,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不要着急,把你的名字和家里电话写下来,我来想办法联系你的爸爸妈妈。”
陈沧坐在矮凳,握笔端正,工整地写下信息,安度蹲在桌沿,手托腮看他。
他写好后便起身,恭敬将纸张送还,她还趴在原处仰着下巴,被他不苟的礼貌表现吸了睛。
陈沧扭头,两人对视。同样的角度,安度这时头发梳得精神,和头晚辫子散乱的惺忪模样大为不同,表情仍是不变的真挚。
*
昨晚她问“你去哪”时,他有种被抓到“不辞而别”的尴尬,手悻悻然缩了回去。
“我知道了,你要上厕所。”安度自顾自揣摩陈沧出门用意,边穿鞋边揉醒眼睛,乐于助人道:“我陪你去。”
她开门带路,碎念“弟弟别怕”,靠近廊端洗手间的过程却攥紧他袖口。
“左边是男。”安度踮脚拉亮灯绳,嗓音清清脆脆:“我在外面等你,你快出来哦。”
陈沧骑虎难下,他皱眉闭了闭眼,在她“守护”的目光里步入。
刚进去,就听到安度唱红歌,起先是哼,接着音量渐抬,没几句就断了声,冲里问:“弟弟,你好了吗?”
陈沧突然明白她是自己害怕,也理所当然认为他害怕,种种举动皆是壮胆,不愿意在他这个“弟弟”面前露怯。
他拧开水龙头,冷水浇上脸,有点想笑。
等他头脑清明地出来,安度正打哈欠,头发乱糟糟,见了他又笑着迎上。
这回扯住的是他衣角,她站在近黢黑门洞的一侧,保卫弱小的姿态,“世界上没有鬼,都是假的。”
声音和说话内容不符地微颤,安度目不斜视,牵着他顺暗弱灯影走回。
她步子踏得用力,陈沧忍不住漏了丝笑。
天显出淡淡的蓝灰,左右只是临时待一晚,澄不澄清意义不大,他也就没挣脱,给面子地离她近了些。
一同回了房间,嗓子干疼并无改善,陈沧没有睡意,他睁大眼,思考父母还要过多久才会出现,又发散地猜父母是否遇到了麻烦事,比如前阵子电视才播报歹徒持刀当街行凶……
越想越忧心,翻身几次,只觉时间过得太慢。
脸上忽地多出一只小手,不很熟练地来回轻抚他额心。
陈沧一怔,偏头要避,又听安度轻柔道:“奶奶教的,说这样可以睡着。”
五岁开始他便被要求独立房间,独立入眠,上一次被正儿八经地“哄睡”还是幼儿园中班。
两张小脸相对,女孩瞳仁乌亮,浓睫扑闪,指头微凉,手劲软软的,却不容他拒绝,一下下认真刮着。
“你学我,闭着眼睛。”安度闭眼,用力得鼻子和嘴巴都上挤,装睡的滑稽感。
陈沧憋不住笑,轻“哈”了一声,但又很快将目光挪开。
他早知道男女有别,也从没和哪个女孩距离这样近,略略发窘。
安度的手慢慢不动了,呼吸细小且匀长。
他小心拉下她手腕,看她一会,也意识模糊地睡了下半夜,倒是好觉到日起叁竿。
*
“你不是哑巴?那为什么不说话?”安度问。
“他嗓子发炎,出声会痛。”刘院长答。他兑好一杯温水,向陈沧交代道:“小朋友,你多喝水,很快就好。”
刘院长要出门,“安安,我先回办公室,你带他玩好吗?”
安度欣然应允:“好!”
她对他总是笑眼盈盈,陈沧也不好让负面情绪延宕太久,他低头喝水,漫上的焦急感消退一些,好像……和她多待一时也不赖。
“你喜欢玩什么?”还没到午饭时间,安度思索要找什么有意思的游戏,她望向活动场偏角的沙堆,眼色一亮,替他做决定:“我们玩过家家吧!”
*
安度一副主人行径,找来一套餐具玩具,塞给他碗碟勺子,自己拿着平底锅和锅铲,自创玩法:“我是厨师,炒菜给你吃。如果你觉得好吃,就画一朵花。”
她蹲下鼓捣,看起来很忙碌,后脑勺Z字头路一晃一晃。见陈沧还站着,她扬脸招手,指指自己身畔,“客人要坐好等菜的。”
陈沧照做,尝试进入她安排的角色。
“炒菜炒饭”就是装些沙子用小铲子翻来翻去,再加少许地上捡的桂花碎当佐料。
安度入戏地高呼“起锅喽”,给他满上,煞有介事地提醒:“小心烫哦。”
陈沧拿起玩具勺戳一戳沙子,被她期待的眼神笼罩,他僵硬地捧起塑料玩具碗,吹了一下。
他记得规则,装模作样“用餐”后,在沙地上画了一朵花。
安度高兴了,接自来水把沙子弄成固形,一会说请他吃蛋糕,一会说请他吃饼。
她乐此不疲,陈沧旁边的空地也攒了七朵花。
*
午餐用毕,午睡过后是小孩们的集体活动时间。
刘院长来过一次,告知他电话还没打通,又说了些抚慰的话让他安心。
陈沧虽应,却心神不属,安静坐在台阶沿,不时向门外观望。
嗓子发炎没有好转,反而像被塞了个烧红的铁蛋,张嘴呼气都热痛。
下午太阳灼人,他头晕,视线也不清晰,身形发蔫。
不知道安度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举着木棍你追我赶,“打打杀杀”。
其中一个小男孩注意到陈沧,停了这局,说:“安度姐姐,让他也和我们一起玩嘛。”
安度跑到陈沧前面,张开手臂,“他不舒服。”
“我们玩王子保护公主的游戏,他不用动。”
“好吧,我问问。”安度转身,摊开手里的勋章道具,问他:“你愿意玩吗?你来当公主,就坐在这,然后谁赢了你就给他送一个勋章。”
几道目光颇为企盼,等他加入。陈沧点头,安度笑了,把勋章转交到他手心,又想起什么,从墙根摘两朵悬铃花在手里揉碎。
殷红的花汁流出,她指尖沾上颜色,往他眉心点上一点,又在他脸颊各抹几道揉匀当作“腮红”,说:“这样才像公主了。”
陈沧阻之不及,皮肤应激比他身体反抗来得更快,不到五秒开始发痒,明白这是过敏。
他脸色倏变,管不了太多,寻到一处最近的工地水龙头,起身狂奔。
安度惊愕,愣住片刻,马上追在他后头,生气喊道:“你跑什么呀!不愿意玩就说不玩!”
陈沧没空也没法和她解释,绕过成堆的建筑材料,刚站定拧出水,背后猝然受一道惯性的冲击力量。
眼前是一米深的地梁基槽,他一脚踏空,直直摔下——只听左手小指骨“咔”一声暗响。
—分隔符—
?暂时写不完,但是不想鸽。这段分两章,明天继续更。
童年阶段番外可以当青梅竹马补全。
还会有少年和成年阶段,不会少。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