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按三千手指的路从偏道下了山。一路并没有遇到端王府的追兵。陆衣锦要其他人在山下等着,自己潜到城内,回来的时候牵了四匹马:“城门有守卫抽查,咱们还是尽量绕过城池行路。”短短的时间,他居然问到了前往堪于的大致路线。一行当下不再耽搁,骑马向西行去。
他们尽量绕开大路,在村镇小馆投宿。小地方不比大城镇,住宿条件十分简陋,有几次四人甚至要和别人合住通铺。只能先抢下靠墙的位置给荣飞燕和李沛,张鹤泽陆衣锦睡在外侧。一夜房内呼噜声不断,别人倒罢了,荣飞燕好几天睡不好觉,白天在马上打瞌睡,差点掉下来。
张鹤泽正巧在她旁边,眼疾手快把她提到自己身前,荣飞燕这才惊醒。
他把荣飞燕的马缰交给陆衣锦:“小陆,你先带一段”,又柔声问荣飞燕:“昨天没睡好吗?”
荣飞燕委屈极了,撇了撇嘴:“在我们王府,只要我睡觉,连鹦哥都不敢出声的。我的床是整块南海乌木雕成的,床上铺着天鹅绒的丝被。平时跟你们一间也就罢了,那种大通铺我一天都没睡过。”
旁边的李沛闻言生出同情。荣飞燕口中什么南海北海的天鹅她连听都没听过,想到此刻她过上了落差这么大的生活,李沛由衷感叹道:“你也不容易……那你还是倚着师兄睡会吧,到地方我们叫你。”
荣飞燕点点头,顺势靠在张鹤泽怀里,她还是很觉得委屈,默默在心里抱怨自怜,终于在颠簸的马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幸而她身材娇小,带着她也并不很费力。
索性逐渐远离端王府的控制范围,查验松了许多,他们偶尔也能进城改善生活,打打牙祭。四人在三千手那里住了一个月,终于出关难免觉得神清气爽,等到真的出了端王的封地更是精神放松。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四周绿树掩映,微风阵阵。说是赶路,更像是郊游一般。
一路无话,又过了半月余,堪于已经近在咫尺。
行在路上,陆衣锦说最近自己的马好像不如从前迅速。
荣飞燕翻了个白眼:“你不看你吃了多少,一天五顿饭,马都要被你压坏了。”
陆衣锦并不回答她,反而扭头对张鹤泽说道:“管好你的女人。”
一镖暗器从身后飞来,陆衣锦轻松躲开——这段时间他的武功也进步许多。
李沛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你们俩是那种关系了啊!”
众人顿时沉默了。
几人进入堪于投宿客店。吃过晚饭,各人回房休息。李沛还不想睡,翻到客栈屋顶看月亮。向外眺望,可以看到建的很高的城墙。今天月亮很圆,屋顶的青瓦反射出粼粼月光。
按照陆衣锦的打探,明日出了城再行半日就到博罗国了。
“你也没睡呢。”李沛早从脚步声听出是张鹤泽,并没有回头。
“嗯,睡不着。”张鹤泽并肩坐在她身旁。
离堪于越近,两人交流的却越少了,此刻气氛甚至略微有点尴尬。
李沛伸直双臂,用两手围了个圈,把月亮圈在里头。张鹤泽好笑到:“你干嘛,猴子捞月呢?”
他料想李沛会反击“你才是猴子”之类的话,没想到李沛问道:“……师兄,你在松鹤门过的开心吗?”
张鹤泽微微一愣,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那提起松鹤门,你会想到什么?”
张鹤泽思索一下:“第一件想到的事……大概是哪年中秋咱们上树掏鸟窝,你摔下来把胳膊摔断了吧,而且居然两只胳膊都断了。后来怕被师傅师娘责骂,你一直装作手没断,一举一动都跟话本里的僵尸一样。只能靠我们打掩护。”即使过去十几年,如今想起来他还是忍不住想笑,“第二天手肿的比馒头还高,被师娘发现了,师娘说你们倒是很有协作精神,那就陪着她装!然后她便罚我们后面一个月在她面前手都不可以打弯。”
李沛给了他一肘:“我想起来了!是你撺掇我上树的!你说鸟窝里有彩色鸟蛋。四师兄这个大傻子当时就信了,很自信的跟我说一定是鸟吃了彩虹下的蛋……你还笑!“她越说张鹤泽越是笑的止不住,最后李沛也跟着笑起来。
张鹤泽补充道:“幸亏后来有大师兄讲情,只罚了半个月。那半个月也挺难熬的,吃饭的时候只能互相夹菜送到嘴里。有时候手到位了动不了,必须用嘴去够对方的筷子,相当不雅观。”
李沛轻轻笑了笑,而后沉默了一阵。
“……师兄,我有一点害怕”
“怕什么?”
“我怕那衣族其实不存在,你找不到家人——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族,怎么会谁都没有听说过呢?”她停顿一下,犹犹豫豫的说出了接下来的话:“但我也……我也有点怕你找到家人。我觉得自己很坏。”
堪于的夜晚还有些凉意,楼下传来客栈老板同陆衣锦喝酒的声音。陆衣锦很会划拳,喝的不多,反观那老板,此刻已经是七荤八素,口中嚎着什么语言不明的歌谣。
“我好像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张鹤泽歪了歪头,月光在高挺的鼻梁上打下阴影,“开心的,我这辈子在哪里都不会像在松鹤门那样开心了。”他笃定到:“什么找的到找不到,我在世上的亲人只有你和大师兄两个,我们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分开。”
李沛眼睛有点湿:“这可是你说的,如果做不到,我就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张鹤泽认真点了点头。
二人下楼的时候,陆衣锦正拉着喝的满脸通红的老板说话。
“你们来了,一起喝点”陆衣锦招呼到。他刻意把老板灌醉,毕竟酒后吐真言。
现下他摆出一副歪歪扭扭的样子:“你咋不喝了?是不是看不起兄弟?”
老板嘴都喝瓢了,连连摆手:“明天……明天还要早开门,真不能喝了”
“你还欠我三杯呢,”他眼神飘忽,“你不是,你不是那衣族的吗,能喝啊应该,你少哐我!”
“什么……那衣族,没有那衣族。”老板晃晃悠悠说完这句话,一头歪倒在地上。
陆衣锦拍拍他的脸,知道是真醉了。虽然也在意料之中,难免还是有点沮丧,伪装的醉意瞬间消失:“又是白问。”
李沛和张鹤泽同他挤在同一张长凳上,也是一筹莫展。
张鹤泽拖着腮,瞟了眼躺在地下打呼噜的店老板:“给他披件衣服吧,再着凉了。”
话是这么说,久久没人动弹。
张鹤泽叹了口气,站起身将老板抬到桌面,给他披上自己的外衣,又为他翻了翻身以免呛到。做完这些抬头,正对上一双焦黄的眼睛。
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位须发蓬松的老者。他穿的破破烂烂,看起来疯疯癫癫。张鹤泽点头示意,那老者忽然开口道:“你们要进博罗国?”
他也不等张鹤泽回话,接着说道:“想活命就不要在博罗国瞎打听那三个字。别耍什么小聪明。”
此时已是夜半,大堂里只有他们几个人,李沛和陆衣锦也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陆衣锦很不喜欢他的语气,拨开张鹤泽挡在他身前:“你怎么跟人说话呢。”
那老者也不理他,举起酒壶喝了个干净。而后便起身走了,经过陆衣锦的时候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经过这么一遭,李沛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很是觉得扫兴,各自回屋安歇。
第二天,朝霞遍地,城门刚开四人就赶着出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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