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他的蓝袍中溢出,沈兰时抬手一掌击开细珠。
细珠拔出剑疾步后退。
沈兰时喉头鲜血翻涌,紧紧抿着嘴,握住了谢棠的手腕,这一次他抓牢了她,再不要她变成细珠那样:“走,阿棠。”他拉住她要护她出去。
无数的修罗恶鬼尖叫着从窗户、大门、破开的墙壁冲入,如泣如诉的叫着:“圣女之血!圣女之血的气味!”
它们循着魔气朝榻上的谢轻寒扑过来。
就是这样。
谢棠盯着它们,挣了一下被沈兰时抓着的手道:“我不走!”她挣扎着要扑向谢轻寒:“我绝不丢下他!”
榻上的谢轻寒手指颤动。
沈兰时紧紧拉着谢棠,托住了她的腰猛地将她推出了禅房:“走。”
他振臂一挥,将三位闭目的大师用结界护住,在蜂拥的恶鬼之中对谢棠说:“我会救轻寒,去安全的地方阿棠。”
谢棠站在禅房之外,看着黑气中的沈兰时,他的袍子早已血迹斑斑,银白的发被恶鬼撕扯着,他祭出佩剑斩开一只只修罗恶鬼,死死护着榻上的谢轻寒。
细珠在禅房中厉声道:“是修罗圣女之血的气味!榻上的人是魔种!杀了他,分食了他,你们就可以得到圣女的修为了!”
她扇动着,蛊惑着魔修全部上去,她要拿回温逐日的灵根。
那么多的魔修与修罗恶鬼,沈兰时要护着三位大师,已快被潮水一般的恶鬼淹没。
谢棠只站在那里静静看着,若是献祭沈兰时,恶鬼吞噬沈兰时,谢轻寒再吞噬恶鬼能不能重塑肉身?
绿jj系统惊的说不出话来,献祭沈兰时?宿主她……她是故意把沈兰时和细珠他们全引过来,为了把沈兰时……献祭?!
禅房之中,沈兰时已伤痕累累,银白的发沾满血迹,他震剑逼退扑来的恶鬼,一口血吐了出来。
可他仍然站着,站在谢轻寒的榻前,脸上沾满血污,目光如手中雪亮的剑。
魔修被震的不敢轻易上前。
细珠看着快要被谢轻寒吞噬的灵根,急的咬牙,扭头看见了站在禅房外的谢棠,眼中凶光毕露,直接冲出去扑向了她,喊道:“让你的哥哥把灵根吐出来!否则我就算死也要拖你下地府!”
她振臂一挥,无数的火焰从谢棠身侧燃起,将她包围。
谢棠站在那里,没有与细珠说一句话,将手中剑一凛,朝着袭来的细珠刺去。
细珠根本不躲闪,抓住她的剑尖,不顾鲜血直流,逼近谢棠直勾勾的盯住了她的双眼——
“别看!是魇术!”有人喊了一声。
像是白山的声音。
白山冲过来一掌震开细珠,扣着谢棠的肩膀拖进怀里,却已是来不及了,谢棠双目无神的呆愣愣站着,她的魂儿已被摄入了细珠布下的梦魇中。
除非她自己破开梦魇出来,不然谁也叫不醒她。
白山脸上难得没了笑意,抬眼看向细珠,冷冷道:“你不该算计她,她便是走出来的你,细珠。”
细珠倒在地上盯着他,“胡说!谢家大小姐怎会是我!谢家大小姐千娇百宠她的父亲那么爱她!她有师父、哥哥相护!可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有温逐日……甚至连温逐日也寸步不离的守着谢棠!千里万里的也要将谢棠找回来!”她哭了起来。
白山再不与她说话,她被毁掉了,被柳家、被温逐日,甚至被她的母亲,教坏了,毁掉了。
她的母亲用牺牲献祭自己的方式去讨好留住她的父亲,她以为那是唯一的方式。
她的父亲、兄长虐待她,让小小的她以为吃顿饱饭,不挨打便是好,是爱。
这样的的她遇到温逐日,就如同遇上一场浩劫,把笼子当成了家。
一个小小女儿被这样毁掉了。
谢棠竟没有被这样毁掉……
白山抱着谢棠抬眼看向禅房,禅房中红光大盛,那是魔种要化魔的征兆。
他那个不成器的徒孙快要撑不住被魔修和恶鬼分食了。
唉,他本不想插手,免得暴露。
他轻轻叹息,抱着谢棠飞身入了禅房,他抬手在自己的掌心一划——
黑烟之中的沈兰时看见一道白光在身后蓦然升起,他伤痕累累的回头,看见白衣黑发的年轻人抱着谢棠,白光正是从他的掌心里升腾而起。
他是谁?
他抬手指尖沾着自己的鲜血迅速结了个莲花诀,弹入谢轻寒胸口上的莲花之内,那带着血的莲花诀猛然暴涨出浪潮一样的白光,将谢轻寒体内的红光、黑烟全部压了下去。
沈兰时撑不住的跌跪在地上,听见他冷冷说了两个字:“无用。”
沈兰时木然抬头,怔怔的望着那个年轻人,师祖?紫君……师祖?
却是来不及多想,榻上的人白光迸发,莲花化作一粒露水渗入他的胸口,层层白光中幻化而出一只手,冲出禅房,笔直的抓住了细珠的脖子。
细珠被那只白光幻化出的手死死攥着,从地上拎了起来,她无法呼吸,听见一个声音又冷又静的说:“你不该欺负阿棠。”
她嗅到了奇特的气味,像莲香,又像是檀香。
她挣扎着睁开眼,看见白光中幻化的那只手,手腕上是一朵红色莲花纹饰,红莲……红莲……那不是修罗圣女才会有的纹饰吗?
她记得修罗圣女的画像,温逐日和她说过,修罗圣女眉心会结出红莲印诀,直到产子便会消失,传给她的后裔。
这只手……
手猛地用力,她的喉咙和血管被捏碎在那只手中……
——
好黑。
没有人,没有声音,也没有光。
谢棠僵站在漆黑之中,试图叫了几声系统,可连平时呱噪的绿jj系统此刻也没有回应她。
她这是被困在了哪里?
四周全是腥臭的血腥味,她试探性的挪动脚步,发现脚踝被什么丝滑的东西缠过了住。
同时背后传来“滴答、滴答”的声音。
有一束光在她背后点亮,她回头看见一具尸体掉在背后的墙壁上,血从尸体的双脚滴下“滴答、滴答”流了一地。
烛光跳动,她看清了那张脸,那是每日来给她送饭的小婢女……
她昨天偷偷和她说话,说外面的李子树结果子了,开了一点窗户给她看。
烛光“噗噗”又亮起两支,照亮了坐在尸体旁的一个男人,那男人在盯着她笑。
是温逐日。
她下意识的想往后退,却发现缠在脚踝上的东西收紧,她低头看见竟是两条细细的蛇,她站在满是蛇的池子里,被蛇缠满了双腿。
她吓的浑身寒毛耸立,险些叫出声,拼命的想挣扎开,可怎么也挣扎不开。
蛇,那么多的蛇。
她站在满池子的蛇之中,分不清自己脸上的冷汗还是泪水。
就听见温逐日满意的笑了:“阿棠,你怎么不乖呢?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和别人说话。”
谁和她说话就得死。
她不能和人说话,不能开窗,不然就要受到惩罚。
谢棠身体里的血像是凝固了一般,她拼命告诉自己这是梦,只是梦,是阿棠过去的记忆,可这些记忆如此的清晰,她甚至能够感受到蛇爬在她腿上的触感。
她真真实实害怕了,她叫系统,拼命的想挪开脚,却摔了下去。
温逐日在笑,不停的在笑。
那一瞬间,她怕极了。
她闭上了眼,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
忽然一双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拽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莲花的香气。
她睁开眼,看见了谢轻寒,他苍白的脸照亮了黑暗,他闭着眼眉头蹙的紧紧,低低柔柔的叫她:“阿棠别怕,哥哥在。”
她在他的手臂里颤抖起来,忽然崩溃一般掉下眼泪,叫他:“哥哥……”
她怕的要死,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你怎么才来……”
那双手臂抱紧了她,小心翼翼摸她脸上的泪水,无比心碎的喃喃道:“对不起阿棠,哥哥来晚了。”
怎么才来。
——
金山寺下了一场大雨,山火被熄灭,主殿被烧的不成样,九重阁也残破不堪,只有三宝殿完好无损。
天渐渐亮起来。有人在山门外敲响了山门。
空山前去开门,瞧见一位刚刚筑基的修士带着一男一女两位村民站在外面,皆是满身的雨水。
两位村民见到他忙要跪拜,他伸手扶住,听那修士说,红山村的村民出钱请他送他们上这金山寺。
金山寺在浮屠山之巅,寻常人是无法到达的。
两位村民擦着脸上的雨水,将手中的包裹塞给空山说,这是他们几个村子集体捐的银钱,他们想感谢那位救了他们村子的女菩萨,为她供长明灯,或是立个小小的功德碑。
他们钱不多,无法为女菩萨塑神像,恳请金山寺的大师为女菩萨立个功德碑。
空山拿着那沉甸甸、湿漉漉包裹,竟有些眼眶发热,他们跋山涉水,用仅有的积蓄来报答谢棠姑娘。
好人有好报。
—–
残破的弟子禅房里,一身是伤的沈兰时跪在地上,他脸色白的厉害,额头、脸颊、眼尾全是伤痕,修为也耗损了不少。
他的身前是斜倚在椅子里的白山。
白山无奈的“啧”了一声,低低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
沈兰时低着头想答话,又被他“嘘”了一声。
白山瞧着窗外,猛地站了起来,“好像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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