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就快要亮了,方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再去镇子上买些早点回来给大家吃。她主意打定,便朝林子外走去,没走几步又看见昨晚经过的那棵大树,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昨晚听到的那一番对话。
“狸猫换太子……假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那报酬……又是什么……”
她凝神思索,这件事师叔一定不想让他人知道,否则昨晚便不会骗她,可是……为什么……
她正沉思着,头顶却忽而传来一道冷冰冰硬邦邦,居高临下的声音,
“你在那嘀咕什么呢?”
漫相思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猛然间抬起头来,无比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身水蓝色长袍,仙肌玉面,浑身透着冰雪之色的冷面男人,:“溟鲛师叔!你怎么回来?!”
“你好像很不想看到我?”他审视着漫相思的脸色,面无表情道、
“额……呵呵,怎么会呢!师叔你误会了!我只是太惊讶了!”漫相思有些尴尬的连连摆手。忙堆起笑容,拍着马屁道,“我们情况危急,师叔你来的正是时候,有你在我们就放一千个一万个心了!那些邪门歪道只要一听师叔的大名肯定立刻落荒而逃,哪里还敢来抢咱们的伏魔鼎!”
闻言,溟鲛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一些,“不错,掌门正是派我来接应你们,我听说你们都受了伤,伤势如何?”
“索性大家受的都只是轻伤,调养几日就会好了,不过……掌门只派了你一个人来接应我们?”
“你认为我一人不够?”他目光一凝,挑眉道。
“呃……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漫相思又急忙尴尬摆手,转了转眼珠,无比肯定的道,:“师叔你修为那么厉害,一人当关,万夫莫开!别说是以一敌百,就是让师叔一个人护送伏魔鼎回去也是绰绰有余的!”
“哼!油嘴滑舌” 溟鲛冷哼一声,越过她朝着那旧屋走去,漫相思则暗暗舒了口气,偷笑了一下庆幸自己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她可不想不经意又得罪了他被罚抄《道德经》一百遍,凭经验告诉她,这个男人有时候可是很小气的。
“你去哪里?”
漫相思正想拔腿开溜,不想又被他叫住。
“我……我去给大家买早点啊”
“不必了,我带来了,你随我一起进去吧”
漫相思看着他手中凭空多出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点点头哦了一声,跟着他往回走去。
他们走回去的时候,弟子们都已经起来了,有几个弟子站在门边舒展筋骨,见到溟鲛走来起初都是一惊,随即皆露出欣喜之色,其中一人还朝着屋子大喊了一声,
“大家快出来啊,溟鲛师叔来了!”
屋内其他弟子闻声纷纷赶来,见到溟鲛也皆是面露喜色,如同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只有有他在,众人便觉安稳,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故而,虽然大家仍有些忌惮他平日里的威严,但却也如百鸟出林般纷纷走到溟鲛身边,逐一行礼,恭敬欢喜之色溢于言表。
他们从未对木樨雪露出过这样恭敬敬爱的神色,而且此刻他们全都站在溟鲛身边,一时间将刚从屋中走出来独自一人站在翠荫下的木樨雪衬的十分突兀。
漫相思有些埋怨的看了一眼众弟子,快步走到木樨雪身边,甜甜唤了一句“樨雪师叔”,与他并肩站在树荫下看着众人。
木樨雪却似不以为意,只是清润一笑,:“你来了”
“嗯,伏魔鼎现在何处?”
“就在旧屋之中” 木樨雪微微侧身,让过了一条路,溟鲛径自走了进去,伏魔鼎就放在屋中一角,青铜色的鼎身上布着淡紫色的结界,在黯淡在屋子中闪烁着淡淡波光。
溟鲛审视了一会那伏魔鼎,转头问木樨雪,:“我听说你也受了伤,可需我为你疗伤?”
“不必了,只是小伤”
溟鲛似忽而想到了什么,手中一个蓝光闪过,一条绳索便出现在他掌心中,他猛然一拽,只听扑通一声,一对被‘千丝绳’捆绑住的男女重重摔在了地上,伏在溟鲛脚下。
那男人样貌清秀,女子样貌也很美丽,只是肚子微微隆起。
“这……这不是子婼师妹和落鹜师兄么?他二人前几日失踪了,怎么会……”弟子中有人认出了他们,惊讶叫道。
“的确是是子婼师妹和落鹜师弟……”慕颜轻疑惑地看向溟鲛,:“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二人私相授受,苟且野合,而且还盗走了‘明络仙草’偷跑下山”
众人一听,皆是一惊,鸦雀无声,只有子婼抽泣着哀求道,:“师叔……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昆仑派早就立下门规,门内弟子无论男女,当守周公之礼,不得有儿女之情,更不得私通,你们二人却视门规为无物,如今种下恶果,与人何怨,更何况你们还盗取仙草,数罪并罚,你让我如何饶恕你们?!”
“盗走 是我的主意,挟她私通也是我的主意,这一切都与子婼无关,若要罚便罚我一人!”落鹜仰起头,一脸坦然的看着溟鲛,目光坚毅毫不退缩。
“不!不是这样的!我与师兄是二情相悦的,他没有胁迫我……”子婼流着泪,
脸上苍白而痛苦的摇头道,:“偷仙草也是因为我身体虚弱,总有滑胎之象,师兄知道我很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才一时犯下大错……溟鲛师叔,我们愿意归还仙草,只求你放过我们二人……”
“你们二人犯的错,岂是归还药草就能草草了事,我要带你们亲自回去向掌门领罪!”
闻言,子婼脸色一白,血色全无,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泪水涟涟不绝淌落下来,目光绝望,:“掌门不会饶恕我们的……还有我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师兄……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想……”
“子婼……”落鹜用肩膀撑着她的身子,目光也是一片湿红。
漫相思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心中不忍插口道,:“既然她已经有了身孕,你便放过他们让他们一家团聚吧……而且我们也不在昆仑派,我们所有人都可以假装没见过他们啊!”
“一派胡言!”溟鲛长袖一扫,便似有风雪从他袖子中扫落出来,:“门派早已立下规矩,是他们明知故犯,若是就这么饶恕他们,岂不是纵容其他弟子也像他们那般所为?!我昆仑派岂不成为天下人笑柄!”
“我不懂爱一个又有什么错,两人真心相爱为何还要顾及身份,这是什么破规矩!”
“住口!漫相思!你越来越放肆了!”溟鲛眼神蓦然一厉,眸中的阴云滚滚,滚滚涌动着雷霆怒气,“回去将门规抄写一百遍交给我,三日为期!”
“我不抄!我又没错!凭什么罚我抄门规!”
“你抄不抄?!”
众弟子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都有些傻眼了,敢如此顶撞 ,恐怕就只有漫相思一人了。
“相思…”木樨雪静谧淡漠的声音插了进来,“门规抄写百遍后也送去我那里一份”
“师叔……”相思愣住了,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你将门规抄一百遍给我” 木樨雪平静的重复,声音中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为什么?师叔难道你也认为我有错?!”漫相思吃惊的问道。
“难道你还认为自己没错?”木樨雪反问,声音如暮鼓晨钟低低沉沉,又如轻袅云烟,幽幽荡荡,“昆仑门规立下早有几百年之久,若是将门规视若儿戏如何服众?更何况众弟子进昆仑皆是为了修道成仙,既然要修道便要清心寡欲,断尽一切儿女私情,若要享受人间情爱,一开始便不该上昆仑山,也断不会有人阻挠拆散,棒打鸳鸯”
“那樨雪师叔,你也要断情断爱,清心寡欲?”漫相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知道这些话是说给她听的,可是她还是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自然”他回答的云淡风轻,平静无澜、
“可是情爱之事岂是人心所能控制?”她红着眼睛争辩,小小拳头在手心里捏的死死的,:“否则……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传说……”
“可惜这里是昆仑派,不是你的神话传说!”溟鲛冷冷打断她,似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转身看了一眼窗外,:“当务之急是尽快把伏魔鼎送回昆仑,我们即刻启程!”说罢,率先跨步走了出去。
“是……!”众弟子对视了一眼,急忙齐声应着跟了出去。
漫相思看着木樨雪的身影跨出门栏,刚想跟过去,不想他却忽而回身唤来另一个女弟子,与她说着什么一并走了出去。
山路崎岖而漫长,一路上,漫相思都默默不语,情绪低落的走在众人后面,溟鲛和木樨雪谁也没有理会她,更不曾与她说一句话,只有慕颜轻不放心的走过来轻声安慰了她几句,看也问不出什么,只得低叹一声,往前赶上众人的队伍
他们一直走到快天黑时才找了一间客栈停了下来,简单的要了两桌饭菜,溟鲛和木樨雪坐在一桌,相思和其他弟子坐在一桌,相思没什么胃口,只是出神的看着那一对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落难鸳鸯,看着他们已经没了最初的慌乱,又恢复了平静恩爱的样子,仿佛只要在彼此身边,死亦无惧。
漫相思看着他们,心中又感动又同情,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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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三个人影在微弱的光亮中小声交谈着。
“你真的要放我们走?你不怕被他们责罚?”子婼小声问道
“我不怕,你们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们只是同门之交,你为何要如此帮我们?”落鹜目光有些怀疑
“我……我很同情你们,也很羡慕你们,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在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子婼看了一眼漫相思,轻声问道,“相思师妹,你是不是喜欢木师叔?”
漫相思脸颊一红,有些诧异的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们都是女人,我从你今日看他的眼神就看出来了……”
她脸颊又红了些,神情却有些落寞,“是么,可是师叔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你是一个好姑娘,也许他现在还不明白……不过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被你的真心打动的!”
“嗯,但愿如此!别说这些了,你们快走吧!要是被他们发现你们就跑不掉了!”
“嗯!多谢师妹!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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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色阴沉,雨又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
“没错,是我放走他们的!他们早就坐船走远了,你们追不到他们的~”清脆倔强的声音响彻在众人耳中。
“跪下!”
“我叫你跪下!!”溟鲛是真的生气了,风雪似的眸子似有万千雪花在眸中凌乱飞舞,呼啸怒吼,一层层冰霜覆上那清湛的乌眸,凌冽如寒霜扑面的气息让四周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漫相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仍是将脖子倔强的扭到一边,浑身都透着不服输的执拗。
“相思,你为何这么做?”木樨雪眉头紧皱了起来。
“我想成全他们,既然你们都不肯帮他们,那就我来做这个坏人好了,我不明白他们错在哪里?”漫相思仰头看着木樨雪,眸子有一簇一簇明亮的火焰在跳动,“我只知道爱一个人就是要和他在一起,纵然下刀山,上火海,哪怕是修罗地狱,只要可以和他在一起,我都会去!”
“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
溟鲛和木樨雪异口同声道,他们二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各中含义又似不尽相同,众弟子一时间也愣住了,他们还没见过两位师叔同时气成这样,这下子可该如何收场?
漫相思红了眼圈,低着头跪在地上,任由雨丝噼里啪啦的砸在身上不躲不闪,面上仍是一片执拗之色,:“二位师叔放心,待回到昆仑山后,相思定会亲自向掌门请罪,绝不牵连二位师叔!”
雨很快就下大了,看来暂时是不能前行了,他们又回了客栈,一直等到晌午,雨势都不渐减小。
溟鲛从客栈二楼的楼梯走下来,坐到桌前刚准备吃饭,便见慕颜轻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师叔,您去看看相思师妹吧,下这么大的雨她一直跪在外面,我怎么劝她都不肯进来,再这样下去我怕她会淋病啊……”
溟鲛侧眸看了一眼坐在另一边静静饮茶的木樨雪。眉头紧了紧,脸色发寒的啪嗒一下放下筷子,大步走出了门外。
屋外,雨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砸落下来,将漫相思的衣服浸的湿透了,头发也全被雨水打湿,她身子微微发抖的跪在雨中,脸色苍白如雪,眸子湿红红的一直看着客栈内的木樨雪。
“你这是做什么?”溟鲛拧眉质问道。
“……溟鲛……师叔罚相思跪……相思自然就在这跪着” 她的声音因为寒冷而有些哆哆嗦嗦的,听上去让人心疼。
“我让你现在立刻回客栈!”
“……”漫相思不说话,也不站起来。冰冷的雨水让她膝盖麻木,脑海中也是一片麻木,她的视线穿过雨帘落在木樨雪坐在的位置,她在等他,一直在等。等他心疼,等他妥协。可他一直静静坐在那,不问不说,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好,你喜欢跪便跪个够!”溟鲛目色闪过一抹冷芒,冷冷说完,大踏步扭身走了。
ps:有木有人觉得溟鲛每次和相思吵架都很带感,^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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