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到伊菲生日那天他都会出现,以父亲的身份自居,假装自己很爱她来骗取她的信任……以前我只是听说过血族很会骗人,直到亲眼所见才明白传闻仅仅是皮毛而已。”
“我见过他和伊菲在一起时的状态,”雷亚说,“确实,伊菲十分依赖他,很听他的话。而且他给伊菲展示过吸食人血的画面了,我感觉可能会对她造成不良的影响。”
这话让游熙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紧紧握住拳头,反复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狂乱的心跳:“我会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哦对了,雷亚,还没跟你说声谢谢,多亏了你和京海——”
雷亚面色凝重地打断他:“游熙,我不是图你这声谢才去救伊菲,再说你真不该隐瞒有关她的身世,如果知道尤里斯不会对伊菲下手,我们根本用不着急着闯进去。”
“我不是为自己开脱,但尤里斯根本不会在乎伊菲的死活。”游熙艰难地咽下满嘴苦涩,“元初代血族毫无人性,如果是不能培养为战士光消耗给养的‘残次品’,哪怕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也会痛下杀手……雷亚,你可以问京海,他见过那些惨无人道的事实。”
“……”
侧头望向生化治疗舱,雷亚紧紧皱起眉头——问京海?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听到对方说话。
生化治疗舱隔绝了雷亚的视线,所以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京海正在经受怎样惨烈的折磨:细胞再生功能因辐射而严重受损,需要大量新生细胞来抵抗消化液和消化酶侵蚀的内脏正被不断腐蚀;同时由于缺乏新生细胞,深可见骨的伤口无法愈合,裸露的神经和肌层正在逐渐坏死;血管萎缩肌肉消解,尸斑一样的痕迹遍布体表。
即便在大剂量药物的作用下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但他的大脑依然能感觉到痛苦,反射到梦境中便是行走在地狱的火海边缘——
他实在是走不动了,弯下膝盖跪于焦土之上,坚毅的脊梁被无形的重量彻底压弯。焦土两侧翻腾的岩浆将空气炙热,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硫酸灌入气管,从里到外地灼烧着他。
想死,想解脱,想抛下这副破烂不堪的肉/体让灵魂得到解放。
“起来!”
凭空而起的犀利声音像鞭子一样抽打在神经上,他强撑着抬起头,望向黑红相间的前方。模糊的视线里,一束白光照在遥不可及的远处,那里仿佛是这条路的终点,也有可能是下一层地狱的入口。
可他已经走了太久也太远了,从沙漠到冰川再到熔岩翻滚之地,再往前,他只能爬了。
那个声音又抽来一记:“我让你起来,没用的东西!”
“你他妈自己试试……”感觉声音不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京海垂头用手撑住地面,十指深深陷入焦黑的土壤。舔过干裂的嘴唇,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缓缓扩散。
“路是你选的,与我无关。”冰冷而无机质的声音再次响起,“没人能代替,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京海听到自己“呵”了一声:“……我认输……”
“那等着你的人怎么办?”
咄咄逼人的质问。
“你明知道他会有多伤心,却还要让他再花上十年、甚至更久来淡化痛苦?”
“你就是个懦夫,只知道逃避,上一次就是,这一次——”
“够了!”
巨翼应声展至空中,扇动灼热的气流歪歪扭扭地拖起伤痕累累的虚弱躯体。遥望着那束光,京海眼前愈加模糊,凝聚在胸腔中的痛楚霎时蔓延至四肢百骸。
砰!
不堪重负的心脏紧紧缩起。
听到监护仪拉响心跳骤停的警报,张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拖住身形已动的雷亚,一脚蹬在玻璃墙上一脚死命的抵着地板。
“你不能进去!有辐射!”
“你放——操!”
雷亚被身穿防护服的医疗官撞倒在地,连累张星一起摔了个跟头。转眼间治疗室的大门关得严丝合缝,任由他在外面如何大力拍打也不开。
“别折腾了!”游熙厉声喝止失控的雷亚,“让医疗官做他们该做的事情,你进去只会添乱!”
见雷亚捶门的手顿时悬住,张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道:我靠,真不愧是高管,这气势。
嘭!
屋里传来声闷响,随后警报声停止——心跳被电击回来了。
极度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雷亚咕咚一下坐到地板上。张星蹲下身轻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这么重的伤,心跳骤停个十次八次的很正常。”
——那还能活么?
雷亚连吐槽他的劲儿都没了。
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十多天,京海的生命体征终于平稳下来。这堪称奇迹,除了雷亚还抱有一丝幻想之外,所有人都认为京海不过是在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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