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心疼地抱我去他的车里，把我放在后座躺着。
  去了第一人民医院，医院这个地方永远，拥挤。
  难道天底下真的有那么多生病的人吗?
  人生在世，却尽是不如意。医院里的那些生死别离，我见识过太多，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我看到疼痛爬满人们的脸，看到有人拿着医疗单颤抖的手。
  想必这里也充满着彭长风不好的回忆吧，他却只是焦急地挂着号。
  医生让我住院，给我开了输液的单子，说我内体寒气太深，以后要好好保养。
  病房里我没有杯子，彭长风就跑到一楼去给我买热奶茶喝。“为什么不给病人喝水?”我对着一杯奶茶发愣。
  “我希望你喝到的东西甜一点，我还买了红豆味的，红豆应该会对身体有好处吧……”彭长风越说越没底气，丝毫没有恋爱经验的男孩子总是在自己的世界观里一意孤行。
  我吸了两口奶茶，开始安静地躺着休息。
  过了很久，我又转过身来，发觉彭长风还是没有走。
  看到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以为只剩我一个人在房间里。
  “你不用去办案?不找王择黎了吗?”我说完咳嗽，嗓子里布满了血的味道，暗暗发痛，发炎了。
  “我请假了。”彭长风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我现在去给你倒热水。”他又起身带着他刚刚下楼买来的杯子，去开水室给我倒来了热水。
  “为了我在这个特殊时期请假?不办案?你未免太矫情，或者把我视得太矫情。”我不知为何，我总是能够在彭长风这里轻而易举说话带刺，自从他在花市拉起我的手带我走时，我总是能对着他喷火。我总是感觉，他仿佛从很早很早以前就亏欠过我一样。
  我讽刺完他心里又过意不去，但把头偏向一边，沉默不语。
  “阿晚。你是真的很讨厌我?”他向来这样认真地问我。大概我说出讨厌他，他也就会离开，然后去好好办案了吧。
  “对。我们有什么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冷冰冰说出这些，想象着彭长风一定会气急败坏地反驳我，或者是转身离开。
  可是他无动于衷，他是那样拥有着好业绩的威风警察，可是他似乎从来没有对我置过一次气，也从来没有反驳过我的气人话。
  “是，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朋友还可以起争执，可是喜欢一个人，就只会迁就着她。”彭长风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一点都没有变大，而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想着王择黎的样子，他总是看起来不那么温柔，疼爱过后转而是一张充满戾气的脸。
  我不否认他对我的爱，但是彭长风，对我的喜欢，也许真的比我的想象中要深。
  “你是为什么喜欢我?”我坐起来，盯着他问。
  我认为这是没有理由的事情，我们的交集根本不多，我也并没有什么胜于常人的优点能够吸引他。
  “我在王家扮成学长调查你，但你让我铭记在心里。从那时候起我有种感应，能够找到你。我想要保护你。我也不懂得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就是喜欢上你。别无选择。阿晚。”
  彭长风的眸子里像是星辰，我转过头去，去想王择黎的眼睛，可是想到王择黎，我仍是一半恨意。我谁的眼睛都不想看，对于感情，我已是自我封闭。
  “那你为了我，什么都肯做吗?”我问彭长风。
  。“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可以。”彭长风目光炯炯，换成任何人，看着他那张英俊，充满了坚定回答的脸都会忍不住失神。
  “那你肯不肯，为我了救龙斯忆和王择黎?”我的语气竟然变得低沉且柔媚起来。
  我自己也不肯相信，我用还插着针头的手轻轻抚过来他的头，让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我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
  一瞬间，空气像是凝固，两个人在这个空荡的独立病房里，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听到了彭长风的心跳声。
  我身体慢慢后退，再把脸颊移开。注视着他。
  他像是快要失去了呼吸，这样子的亲密是他从未想过的，他仅仅以为，我是那片清冷的月光，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可是我是最肮脏的月光啊，那样浑浊，曾经为了救中刀的王择黎，度过那样屈辱和黑暗的一个晚上。
  那个晚上像是一把吐着信子的利刀，从此把我的生活斩成了两半。可是我为了他跳崖一次，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彭长风明明知道我是在利用自己，来换取他的帮助。他很喜欢我，恨不得一生的时光都用在我身上。可是彭长风这样的少年，经历过那些事情，在警校那些宣誓，发誓面对正义的日子，他没办法忘却。
  “可是我是一名警察。”我第一次对他说出我的渴望，他第一次忍着泪反驳我。
  我安静地坐在病床上，长长的头发散在白色的床单上，盛开得像是一朵花。
  我眼眸低垂，我是想要放弃了，这是在与自己为敌。我竟然会利用自己，利用别人对我的感情，为了自己的私欲，去利用一位警察。我一定是疯了。
  但我想到心脏里那些隐藏的残缺爱意，我凭空只在心里潜意识默念出两个字，“哥哥。”
  “彭长风。”我轻轻唤他。
  “我哥哥没有杀过人。他从来只是……”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如果这个案件结束，龙斯忆和哥哥会怎样?”我噙着泪问他。我潜意识里一直一直在为着王择黎开脱。
  我知道，哥哥是没有杀过人的。他只是跟着龙庄干了些不好的坏事，但绝对不会把自己变成那个我讨厌的王择黎。
  “很抱歉，阿晚。阿晚……”我的长发散落在彭长风的背脊上，死刑……无期……我脑子里翁嗡嗡地鸣着。
  “彭长风……你希不希望我嫁给你。”我呜呜地哭着。
  空气又像是在骤停，彭长风心中最柔软的憧憬被触碰得发疼。他明明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却控制不住嘴唇，说出一个“想。”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