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斯忆的葬礼，仿佛整个涯城都沉寂了。
  那些黑色的车子，来了百来张。他们本来就是应该躲在暗处的人，可是他们还是来了。
  我戴着白花，拒绝王择黎入内。
  龙斯忆的遗照，是他在生前自己挑选的，眉目有神，英姿飒爽。但属于他的时代，他的故事都纷纷过去了。
  葬礼上只有我一个人主持着大局，我似乎真的成了不复存在的龙庄大小姐。
  出葬那天，涯城的整个天空都是阴的。让人觉得是要下雨，可是等待了一整天，都没有下一颗雨。
  看见棺材要入土的时候，我突然想要冲上去，打开棺材再见他一次，问问他，他这辈子到底后不后悔落得这样的下场?但也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吧。早晚都要有这么一天的。他知道。
  等人都慢慢散去。我看见一个影子躲在墓园里的树后。我余光看到他，却也不扭头。
  只是捧着龙斯忆的遗照慢慢走着，总要为他寻得一个安生的地方。
  只是龙庄没有了，王家也不能容下它。连龙斯忆的遗照终究也要在这荒野之中吗?
  我苦涩地看着龙斯忆的遗照，仿佛他能再次开口说话似的。
  他与我的交流太少太少，少到我将来会很快忘记了他的声音，他的语调。
  我把遗照埋在松软的土下。
  “将来我成家了，一定来带您走。”我对着那捧土温柔地说着。仿佛只有死亡才能舒缓那些向来狰狞的恶劣关系。一个亡灵换来一份原谅，还有意义吗？
  那个影子走出来。跟在我身后，很轻很轻，很慢很慢。像是不敢靠近我，再也没有勇气能在我难过的时候拥抱我。
  “王择黎。你走吧。”我头也没有回，只是充满寒冷开口。我与他之间，隔着的是一座冰山。那些冰从一瞬间开始疯狂堆砌，我们一辈子，用力全力，再也无法翻越了。
  王择黎的案底里实在没有其他能入狱的事情，只是因为妨碍公务，询问了一番，也就释放了。
  如果说但凡龙庄的人都要抓起来，那么这个城市都会乱套。龙斯忆的死，像是无形保护了他们。
  小洛被带走的时候是受了重伤，虽然穿着防弹衣，但还是被子弹扫过了头部。瘫痪成了植物人，要一辈子躺在医院。
  我没有自己去看他，而是托护士去他的病房摆上新鲜的花，交了住院费用。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费用必须要有人承担。
  只是他再也醒不来了，值得吗?我无数次想要这么问。只是他不会再开口。
  那些拼了命跟随龙斯忆的人，真的没有后悔过吗?我想到后颈枪口的冰凉，只觉得寒到心底。
  涯城的春天，我看不到春暖花开。
  彭长风等人正在调查王择黎所说的那一大笔钱，但却是无头公案。“他只是和王樱晚演的一出戏吧?到底只是为了救龙斯忆才所说的鬼话……”警察们议论纷纷。把龙斯忆所有的财路查尽，也再找不到王择黎所说的还留在这个世界的一大笔钱。
  王择黎始终是没有杀过人的。他只是帮着龙斯忆，去收那些账目。
  谁不听话，只是拿枪打碎些瓷瓶什么的。在王择黎那双狼一样的眼睛下，谁能够不怕?
  王择黎很想要去解释那一天。他终究只是为了保护龙斯忆离开，他只是不想再有亲人离我而去。可是说什么再也没用了吧。
  春天，真是很冷。没想到最温暖的季节，却是上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