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是高山，近看似平川——游客如此勾勒青藏地貌，那是从飞机上鸟瞰所得印象。
  飞机越过界山后的起伏山地，却见大片的青海湖，以及辽阔的柴达木盆地。再往南飞，昆仑山脉、巴颜喀拉山脉、唐古拉山脉自西逶迤，山脚谷地是一片草原景色。
  白守言还是登上了飞机。
  朱白说，秋天回来。
  现在还只是春天，白守言就忍不住去见她了。
  对待身下的土地来说，已经从冬日褪去了白色，像是平川。稀稀点点的青色，像是小女孩跑过留下来的足迹。
  没有电话通知朱白。
  白守言腾空的状态一般，望向窗外，那个村庄里，就要见到朱白了。
  就要见到朱白了……
  白守言的手掌里竟然有了些细细密密的汗珠。想到自己从前不喜欢看那些目光中带着爱慕之意的女孩子们，却偏偏在朱白这里翻了船。
  从前相识，是因为彼此的善良。小树苗像是射爱神丘比特箭予的小天使，把他们两个紧紧牵扯在一起。
  在朱白的学生时期里，认真念书，写作业，没有情窦初开，没有沉迷过游戏。不透明，也不争耀眼。但是谁都看不出，她的梦想，是直击这个世界。
  被她修建起来的那个六层楼的天堂，孩子们欢喜地跳跃着。蓝色的墙壁，好似把天空吸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朱白和其他的老师给孩子们讲故事听。偌大的夜幕之下，是天使绽开翅膀。
  当白守言换了很多趟车，终于来到那栋“天堂”，学校竟然比这个宿舍矮了太多太多，有些滑稽，却又伟大。努力营造着梦想的女孩，就要出现了。
  此时是火烧云的黄昏，朱白正捧着一本书坐在台阶上看，旁边围着几个孩子，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原生态的苹果。
  有孩子看到了白守言，兴奋地指着他说，“这不是老师手机屏幕上的大哥哥吗？”孩子们一齐仰头看向白守言，然后团团把白守言围住。一个个小小的，软软的孩子抱住白守言的腿，他们一点也不害怕，只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朱白老师心中重要的人。
  只剩下朱白还愣在原地，逆着光向白守言望过去，觉得朦胧得不真实，像是黄昏里暗暗投下的一道影子。
  “白守言，你……”
  “我来了。”
  白守言天使一般的眼睛眯起来，像是童话里的一道出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白守言这样子的人，那样美好？朱白想，要历尽几番，才能遇到。
  朱白强迫自己放下的爱情，苏醒了。朱白狂奔过来，扑进白守言的怀里。
  如果再选择一次，朱白还是会来青海，但一定不会自私地一个人默默走掉，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这注定，是白守言上辈子欠朱白的。明明白守言最怕的就是等待，那样的天之骄子，竟然会挨不住没有她的孤单，独身飞行。
  朱白把白守言带到自己的房间，很简单，单人床，一个木色的衣架，衣架上依然挂着冬天的那条紫色围巾。
  朱白的小水壶里沸腾着水，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两包速溶的奶茶，一包香草味，一包巧克力味。这里没有奶茶店，没有超市，朱白把奶茶分给了孩子们，只剩下这两包，总是舍不得喝。
  曾经和白守言在一起，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可是在此时此刻，这两杯奶茶，却是人间珍味。她给白守言泡上了香草味的那包，白守言捧着橙色的杯子喝了一口，普通的味道，却因此甜蜜。
  “朱白，你知道吗，你欠我一个春节。”白守言目光锁定在那半杯奶茶里，看着它散发出淡淡的光泽，温热的气息扑鼻。
  “对不起。”朱白想到这个春节，只觉得有愧。在很久之前，就答应过白守言，要陪他过这个春节，去见他的舅舅。可是这个春节，自己了无音讯，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对白守说。
  “傻瓜。”白守言却笑起来，“我要的不是你的对不起，我只想知道，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白守言像个孩子，闪着明亮的眼睛，认真注视着朱白。
  “白守言，是我想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和我住一起？”朱白对待白守言的问题很茫然，明明是自己有错在先。
  “我们，没有分开过。”白守言说。
  “那你还问，傻瓜傻瓜。”朱白有些气了。终究是个小女孩，她不用长大。最初善良的姿态，就足以让她值得最好的爱。
  白守言已经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孩子们都亲切地叫他“白哥哥”。
  白守言给男孩子们讲述那些遥远的星空、宇宙、星体。说猎户星，说奔月，白守言讲述着奇妙，男孩子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白哥哥，我想要当宇航员！”男孩子站起来说。
  “等你们长大，梦想都会慢慢实现的。”白守言温柔地笑，看到这群生动活泼的孩子们，想到自己的特殊学校，那群不能说话或是不能听见声音的的孩子，他们竟然连听一个听绘声绘色的故事的权利都没有。
  终究和朱白是一类人，总是想要为这个世界改变一些什么。
  不怕梦落一场空。因为行动着，就没有失败，只有终点。
  第二天的傍晚，朱白带着白守言去散步。朱白蹲下来，看着无垠的大地，白守言默默陪伴在她身边，也不说些什么，两个人像是静止的两座雕像，贪婪地陪伴着。
  白守言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在来朱白这里之前，白守言特地交代了，公司的事情一概等自己回来再说。
  可是这时候还有人打电话过来，那就一定是有十万分火急的事情。
  可是白守言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时，手有些颤抖。
  “朱白，我去接个电话，等我……”
  朱白看着白守言拿着手机走去了另一边，只觉得诧异，到底是谁的电话？白守言竟然会声音都带着颤音。
  暮色下，白守言的轮廓泛着柔光，好似骨头都不存在似的。昨天的这个时候，他才刚踏入这里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