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的伤口真的一点一点随着时间淡去。
  我和彭长风约定过，等我伤口一点踪迹都不见的时候，就一起去婚纱店选婚纱。
  我对着镜子涂口红，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我给自己别上一个珍珠发夹。
  今天是试婚纱的日子。
  我站在镜子前，一切都和一样一样。
  模糊的光圈中，我面对着镜子发呆。
  一切都没有变过，变的是人物和时间。
  彭长风脸上是淡淡的红色，他比我要紧张，像是个羞涩的小男孩一样。
  我去的婚纱店是沈熙介绍的，在一家复古式的小巷子里，叫做“白头”的婚纱店。
  店家说，进过这家婚纱店的人，一辈子一定要白头相伴。
  婚纱店的每一条婚纱都是米兰的设计师设计的，然后空运过来，无比珍贵，像是一件件的艺术品，白得发亮。
  “阿晚，你有没有想过穿红色的嫁衣?以前你拍mv的时候穿着很好看，我帮你去订，晚上敬酒的时候穿，现在你先去选婚纱吧。”沈熙这几天也为我帮得不可开交。
  这场婚礼变成了我的朋友们的快乐点。
  朱白整天为我选着喜糖和伴娘服。
  我靠近那些婚纱，眼中全是温柔。
  小时候梦想过自己穿婚纱的样子。那时候对于新郎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到后来王择黎的那句，“那，嫁给哥哥好不好?”之后，那个影子一直都是王择黎。
  到现在，那个影子变成彭长风。
  彭长风小心又拘谨地牵着我的手，问我，“这件好不好?”
  “好，我穿上试试。”
  我穿上彭长风选的那件，乳白色的一字肩婚纱，站在镜子前，像是做梦一般。
  “很好看。”彭长风又羞涩笑起来。
  “还要不要看看其他的?”店家问。
  “对，阿晚，你选自己喜欢的，你知道的，我不会选衣服的……”
  “对，小姐，你再看看，我这里还有很多件好看的婚纱，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蕾丝和轻纱吧。”
  我随着店员走在长廊一样的放置婚纱的地方，这里是女孩子憧憬的天堂。
  我在一件裙摆镶嵌着白色蕾丝和轻纱的婚纱前停下来。
  “你真有眼光。这件是雷蒙德设计师今年设计的，听说是根据他青梅竹马的故事的灵感设计出来的。”
  青梅竹马。
  一直在一起吗?
  我用手轻轻摸那件婚纱。店主帮我取下来试。
  穿上它的时候我感觉我又变回了童年的那位公主。
  镜子里的人是我吗?
  长长的轻纱在裙尾拖着。腰部以下的纱上点缀着一些碎水晶，像是繁星。
  我听见里巷子外的麻雀叫声，春天来了。
  和煦的阳光落在巷子里，照耀着每一处还未褪去寒冷的地方。
  而王择黎就从这片和煦中走出来，出现在我身前的镜子里。我不敢转身，我真的以为这是梦境。这不就是曾经我想要穿着婚纱站在身边的人吗?
  和阿惜寄来的那本画册里的画一样。
  王择黎露出笑来，没有苦涩的滋味，没有寒冷，而像是祝福。
  “很美。像小公主。”王择黎说。
  我慢慢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脸，痴痴的，似乎这是我再也无法拥有的旧梦。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彭长风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梦。
  “沈熙说的。”王择黎平淡回答。
  “你怎么来了?”我僵硬地问。
  王择黎把彭长风扔在身后，用手摸了摸我的头，那样温柔，“因为我是你哥哥。”
  彭长风走到我身边，宣示主权一样轻轻牵着我的手。
  他们两个人都希望我能够快乐幸福，又各自想要守护住与我一点一滴的回忆。
  “彭长风。”王择黎把眼神转向彭长风。
  “嗯?”两个人已经没有了敌意。实际上，只要是能够一生保护我的人，其他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婚礼上，我作为阿晚的兄长，替爸爸牵阿晚的手吧。”王择黎说到这里才有些苦涩。
  彭长风点点头。
  那是一段不好的回忆，唯有用这个春天来温暖。
  阿惜的画册上我是在湖边的草地上举行婚礼，有泡泡划过天际。
  “婚礼去湖边吧，有草地的地方。她小时候看着电视里有这样的婚礼，就说过这样的愿望。”
  “好。”
  “你还是会重新去警察局上班吧?以后记住下班了要马上回家，阿晚希望被陪着。出任务要注意自己的安全，等你照顾保护不了阿晚的时候，可别让我抢走了。”说到这里，王择黎仗着这种玩笑话对我一笑。
  “我不会的。”彭长风回答。
  “还有，我希望你已经知道了阿晚最喜欢吃的东西。我希望你能够自己亲手学会了做给她吃。牛肉要买好的，面条要手工面。”
  “好。”
  王择黎已经学会了牛肉拉面的做法，还是一家老店的秘方，连哪种调料精确到多少克都有，面要煮到几分熟，事前牛肉要怎么腌制……
  可是，他再也找不到机会为我做一碗肉拉面了。
  可是，他甚至都没有机会再亲昵地叫我一声“拉面”。
  曾经我对王择黎说，“哥哥，我以后喊你草莓行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除了拉面，还喜欢吃草莓。”
  “那为什么是我叫草莓?”
  “因为这样，每次我叫你的时候，我都会很幸福，因为你是我喜欢吃的食物啊！”我扎着两个小辫子端着一盘草莓快乐地笑着。
  王择黎把我的两个长辫子打了一个结，说，“那你哥哥也不能叫草莓，因为我是男孩子。而你永远是拉面。”
  对啊，我永远是拉面。
  那些日子都远去了。像是稀薄冬天里的一块薄冰，轻轻一碰，就会沉进海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害怕曾经那些耐以生存的回忆消失。
  “彭长风，你要记住，阿晚从小就是公主，你从今往后，不可以对她有一点点的怠慢。宠她，要宠到让她看不见这个世界上的黑暗……”
  “王择黎，我会做得比你交代得更好。”
  王择黎，或许我是真的迟到了。但，我爱阿晚，并不比你爱得少。
  窗外，春光明媚，喜鹊高飞。
  枝丫长出了新的嫩芽。